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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真是抱歉。”
“算啦。”
“我當時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可一不留神,卻說出了那種話。”
“那麼,你當時究竟想說什麼?”
“……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嗎?只有在行將就木的人眼中,大自然纔會展現出它真正的美。剛纔,我想起了你的這句話……不由得意識到,自己能看到那麼美的風景,是不是因爲……”她邊說邊盯着我的臉,目光如訴。
她的話在我心裏橫衝直撞,我不禁垂下眼簾。這時,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那從剛纔就令我焦躁不安的某種含混不清的感想總算在我心裏漸漸成形:“是啊,我爲什麼沒想到這一點呢?方纔覺得那景色美不勝收的人並不只有我,而是我們兩個人。這麼說來,剛剛節子的靈魂不過是做了一場夢,一場需得透過我的雙眼和我的思維才得以展開的夢……但我方纔竟惘然不知節子正幻想着她自己最後的瞬間,還由着我自己的性子,自私地設想我們長命百歲的情景……”
她一直如剛纔那般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直到我抬起眼來,從那些優柔寡斷的思緒中掙脫而出。我躲避着她的目光,來到她牀前,俯身輕吻她的額頭,心裏羞愧難當……
終於到了盛夏。這裏的夏來得比平原地區更猛烈。療養院後面的雜樹林裏總是像有什麼燒了起來,蟬聲從早到晚不絕入耳。門戶大開時,窗外甚至會飄進樹脂的氣味。傍晚時分,許多患者爲了呼吸順暢些,紛紛把牀挪到戶外的陽臺。看見這羣患者,我們才發現這陣子住進療養院的病人增多了些。不過,我們依然兩耳不聞窗外事,照舊過我們的生活。
這陣子,節子因爲暑熱,徹底沒了食慾,晚上也經常睡不安穩。爲了守着她睡午覺,我比從前更加費神,時刻注意着走廊裏的腳步聲,留意着不讓蜜蜂和牛虻飛進來。天氣太熱,我自己的呼吸也因此變得粗重了許多。
屏氣凝神地在病人的枕旁守護她的睡眠,這對我來說和入睡也沒有多大分別。我過分清晰地感知着她在睡夢中時張時弛的呼吸,這有時幾乎讓我感到痛苦。我的心臟甚至與她一同跳動。輕度的呼吸困難似乎不時侵擾着她,每當那時,她的手就微微顫抖着抬到喉嚨附近,像是要撫平這苦痛——正當我猜想她是不是被噩夢纏身,猶豫該不該叫醒她時,那痛苦的勢頭又似乎已經過去,隨之而來的是一段鬆弛的狀態。於是,我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她那均勻而平靜地呼吸甚至能帶給我一絲快慰。當她醒來,我便輕輕吻住她的頭髮。她則睏倦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