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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是不幸啊!”對方酒意闌珊,耐心地聽着圭介的話,似乎很是同情。不一會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說道:“不過,有個這樣的老婆,你反倒可以放心了吧?”
起初圭介不明白對方話裏的意思,不過他忽然想起到,從前曾有人謠傳這位同事的妻子品行不端。這麼一來,圭介就沒有再和他談起妻子的事情。
同事的這句話,讓圭介的心堵了一塊。他整個晚上幾乎都未閤眼,一直心事重重。他覺得,菜穗子現在呆的那座山裏的療養院簡直就像是世界的盡頭。他完全無法理解所謂的“自然的慰藉”。在他看來,環繞着療養院的所有山脈、森林、高原都只會加深菜穗子的孤獨,只是將她與世隔絕的屏障。菜穗子在這類似天然牢獄的地方,像是已經萬念俱灰,只是孤單地盯着虛空,靜待死亡的到來——
“到底哪裏可以放心了!”黑暗中,圭介一個人躺着,任憑心裏湧起那無處宣泄的怒氣。
圭介不知有多少次暗暗下定決心,要跟母親商量把菜穗子接回東京來。可是,他一想到母親一定會拿菜穗子的病情當藉口,和往常一樣千方百計地表示反對,自己就煩得要命,什麼話都不想說了。再者,自菜穗子離開以來,母親像是鬆了口氣一般,心情一直很好——圭介不禁自問:站在迄今爲止的婆媳關係上來看,就算是把菜穗子接回家來,自己又能爲她的幸福做些什麼呢?
於是,他終究還是選擇讓一切維持現狀。
一個寒風四起的日子,圭介在荻窪出席了一位朋友的葬禮。回家路上,他來到車站等車,在披着夕陽餘暉的月臺上獨自踱來踱去。這時,一列長長的中央線列車攜着一陣風從圭介面前疾馳而過,揚起飄散在月臺上的無數落葉,他好容易才發覺那班列車是開往松本的。長長的列車呼嘯而過,圭介卻仍然站在漫天飛舞的落葉裏,向着列車離開的方向,目光苦楚地目送了車子一程又一程。他在心裏描繪着:幾小時後,這班列車會駛入信州,然後用同樣快的速度駛過菜穗子所在的療養院附近……
那一個瞬間,圭介從頭到腳都清清楚楚地感到了妻子的氣息。依圭介的性格,本是不會爲了意中人的一個幻影而獨自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的。可連他自己也想不到,從那以後,他常常在公司提前下班的時候特地坐省線電車從東京站跑到荻窪站,然後一動不動地等待那班開往信州的晚班列車從月臺經過。那班傍晚時分駛來的列車,總是風馳電掣般地經過,揚起他腳邊的無數落葉。圭介就在列車經過的那段時間裏,望眼欲穿地目送一節節車廂。他感應得到,這趟客車在轉瞬間掠走了這一天裏讓自己幾欲窒息的某種東西,不知道把它們帶向了何方。這樣的感覺是如此清晰,讓他痛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