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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裏的牆壁單薄，隔牆有耳，大事必須在外面說，這件事趙殿元已經深思熟慮過，連說時的語氣都再三掂量過。
“我幫你做了他，然後我們一起離開上海，找個地方隱姓埋名。”趙殿元故意以輕快的語氣說出，彷彿在說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不是刺殺僞政府高級官員。
“你喜歡上海嗎？”楊蔻蔻答非所問，停下腳步，面向黃浦江，江風獵獵，吹起她絨線帽下的髮絲，“你愛這座城市嗎？”
江心停泊着森然鋼鐵巨物，那是日本海軍的主力艦，對岸陸家嘴漆黑一片，沃野無邊。沿着外灘向南看，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交界處，愛多亞路的東端，原本是歐戰紀念碑，雄偉屹立雙翼招展的青銅和平女神像本是上海的象徵之一，如今已經被日本人拆下，只留光禿禿的石質底座，更添幾分傷感悲涼的氣息。
今天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尋常的一天，楊蔻蔻的隆重發問給這個尋常的日子增添了一抹神聖的色彩，趙殿元和她並肩，望着江水回答道：“我愛上海，我愛這座城市。”
“上海挺好的……”楊蔻蔻轉向趙殿元，嫣然一笑，“愛上海，就留在這裏，保衛她，建設她，總有一天，我們會勝利，那個時候，你可以找一個喜歡的女孩，一起過日子，生一堆孩子，那時可能就不住閣樓了，住客堂間了。”
這時一隊喝醉了酒的日本水兵從身後經過，刺耳的異國口音大呼小叫，兩人急忙背過身去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趙殿元心裏有些酸楚，平時楊蔻蔻和自已說話總是半開玩笑，玩世不恭，這是第一次以嚴肅的口吻對話，卻是在拒絕自已。
彷彿爲了安慰趙殿元似的，楊蔻蔻岔開話題：“我就不想住什麼客堂間了，我要住洋房，住公寓，唉，小趙，你見多識廣，知道哪裏的房子最好嗎？”
這可碰到趙殿元的癢處了，他侃侃而談道：“要說住，那還得去法租界，蒲石路和邁爾西愛路口的十三層樓，又叫華懋公寓，那叫氣派，電梯上下樓，房間裏有冷氣暖氣，想喫什麼飯，不用下樓，直接電話叫頂樓廚房做好，用專門的小電梯送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