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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可以釋然。
晚上,叔叔把她叫到客廳裏,媽媽在時,他們繼父女之間雖然客氣,但始終都隔着層膜。叔叔把一個小匣子推到她面前,說道:“韻錦,我知道你心裏從來沒有把我當作是你的父親,但我一直希望你是我女兒。我是個粗人,也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做了什麼不應該的事讓你傷了心。不過我和你媽媽一樣,都希望你過得好。現在你媽媽不在了,這是她生前留下的一些遺物,理應交給你保管,你爸爸在時的那套學校的‘房改’房,你媽媽也一直沒捨得賣。前些年,她把那套房子過戶到你的名下,它是你的,就當作是你爸爸媽媽留給你的一點念想吧。”蘇韻錦沉默地將匣子打開,裏面是一些房契樣的紙頁,媽媽日常帶的一對耳環,兩張存摺,裏面錢也不多,總共幾千塊。最多的是舊相片,有爸爸在世時的合影,還有她從小到大的照片,那些照片大多已顏色發黃,被摩挲得有了毛邊,這些都是媽媽的全部。蘇韻錦沒有哭,她用手撫過那些舊照片,好像上面還存有媽媽手心的溫度。
“您知道嗎,以前我怨過您,明知道媽媽後來跟您在一起是正確的選擇,可是我忘不了爸爸,我怨您搶走了原本只屬於我和爸爸的愛,也開始故意冷落媽媽……我不是個好女兒,可能也沒有辦法真正叫你一聲爸爸,但是有一句話還是得說,這些年,多虧了有您。媽媽在不在,您都是我的親人。”
蘇韻錦說完,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在她面前流淚了。
媽媽的後事辦完後,蘇韻錦去了趟鄉下老家,這也是爸爸插隊時和媽媽相遇相愛的地方。蘇韻錦走過這裏每一寸的土地,都想象着爸爸和媽媽也曾在這裏經過。此時此刻,他們終於在天上團聚了。
鄉里還有她母系一邊的親戚。蘇韻錦這次住在堂舅家,雖說是遠親,可包括堂舅媽在內的一家都對她相當熱情,也沒有忌諱她有孝在身。蘇韻錦住了幾天,每天睡一個懶覺。堂叔從地裏回來之後,就跟她在棋盤上過幾招,印象中,她很少享受過這樣悠閒愜意的日子。唯一遺憾的是,莫鬱華終於下定了決心前往都柏林,離開的那一天,蘇韻錦沒趕得及去送行。周子翼和陳潔潔又復婚了,這幾年他們倆分分合合,結果還是離不開對方。周子翼這個人看上去花心又世故,誰知道骨子裏竟會那麼長情,破鏡重圓固然可喜,然而莫鬱華那麼多年的蹉跎,任這個男人倦了來,醒了走,到最後卻成了他們堅貞愛情的看客,同樣的戲碼,悲喜各自心知。
如果莫鬱華放棄她的原則,一味苦心相纏,是否能夠留得住周子翼?答案不得而知。然而莫鬱華告訴蘇韻錦,她不願意那麼做,更多的是因爲太過清楚,就算她付出所有,苦苦守候,到頭來還是比不過飄忽不定的陳潔潔偶爾回頭。感情的成敗從來就跟付出沒有多大關係,她只輸在周子翼更愛陳潔潔,就憑這一點,她就永遠無法扳回這一局。
蘇韻錦爲莫鬱華而傷感,但想到她能夠及時抽身,離開一個從來不屬於她的人,這未嘗不是一種幸運。或許在遙遠的都柏林,她能重新遇到真正的幸福。
假期的最後一天,蘇韻錦搬了張躺椅在曬穀場上,冬天裏的陽光曬得人周身舒坦,從廣東打工回來的堂表妹牀上找見的言情小說剛看到一半,一絲倦意就爬了上來。蘇韻錦把小說蓋在小骯上,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小說裏,有錢的男主有個刻薄的母親,推了一張支票到懷孕的女主角面前,說:“你不就是爲了這個嗎?錢給你,放過我兒子。”
那天她從程錚身邊起來,收拾好自己和狼藉的臥室、廚房,剛走出門口不遠,就遇上了歸來的章晉茵。跟小說裏的情節有些相似,章晉茵將她請到自己的車上“閒聊”了幾句。她開始便說:“韻錦,不怕你生氣,程錚剛開始喜歡你的時候我並不贊成,我希望他找個明朗簡單一點的姑娘,這樣我兒子可能更容易快樂。可是程錚的固執想必你也清楚,我只能尊重他的選擇。曾經我以爲你會是我的兒媳……事實上呢,前幾年程錚的樣子,我這個做媽的看見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