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番 外 (第8/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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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的媽媽在這個時候也按捺不住地泣不成聲,她抓住這個她愛過也怨過的男人的手,“你還想說什麼,還有什麼心願放不下?”林介州卻不看她,猶自迫切地看着兒子,喘息聲越來越沉重。
只有林靜對這着無聲的哀求心知肚明,饒是一向理智果敢的他在這個時候也不禁心亂如麻,一邊是父親臨終的最後心願,一邊是母親的眼淚。他避開那雙眼睛,將臉埋進手掌裏,卻避不開心裏的映像——那個女人站在沒有光的角落裏,彷彿恆久一般面朝病房的方向,黑暗中她的輪廓太過熟悉,漸漸地竟然跟他心裏另一張臉重疊。
爲什麼我們總要到過了半生,總要等退無可退,才知道我們曾經親手捨棄的東西,在後來的日子裏再也遇不到了。那聲聲喘息也漸漸微弱,林靜抬起臉,恰恰迎上林介州的視線,身前生後聲名都可以拋卻,連軀殼都可以拋卻,只爲回到最初的地方,這值得嗎?如果這不值得,那什麼又是值得?他忽然心中一慟,在父親最後的目光裏緩緩點了點頭,他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不管這有多難。
林介州沒有能夠熬到第二天的清晨。他死後,單位給他舉辦了隆重的追悼儀式,中國人的習慣是爲死者諱,即使他生命的最後一段有過什麼不光彩,死亡也將它抹清了。追悼會後,屍體被送去火化,把骨灰捧回來後的第三天,林靜決定開誠佈公地跟媽媽談這件事,他的父親也是她的丈夫,她有權力知道一切,而媽媽的激烈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媽,人都不在了,只剩下一罈的灰,還爭什麼呢?”
林母短促地笑了一聲,比哭更難受,“我爭什麼?你以爲事到如今我爭的還是他的人?他活着的時候,心都不在了,我要人有什麼用?我爭的是一口氣,兒子,我只爭這最後一口氣!他喜歡那個女人,可以,但是當初爲什麼眼巴巴地娶了我?如果沒有他林介州,我未必找不到一個真心實意的人,他說他蹉跎了半輩子,那我的半輩子呢,難道就比不上他的值錢?他跟那女人瞞得我好苦,我把她當姐妹,把她女兒當自己親身得一樣來疼,只有我最蠢。你現在讓我成全,我爲什麼要成全,到死他都要尋他的舊夢,休想,他休想!”
“我答應過爸爸,他也就這最後一個要求了。他是對不起你和我們這個家,可人已經死了,你就當可憐他。”
“誰可憐我?林靜,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爸迷那個老的狐狸精,你就迷那個小的,你拿這個去討好她,別忘了是誰生了你!”
林靜覺得頭裏有根神經尖銳地疼,“媽,你有什麼不甘心和傷心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也知道爸爸的事跟鄭微無關,你恨她媽媽是正常,可她有什麼錯,小時候你對她的疼愛也不是假的呀,她現在有她的生活,我何必討好她,我是爲了你。爸爸不在了,你的日子還長,恨他又怎麼樣,人死如燈滅,不能解脫的反而是活着的人,你也說爲他蹉跎了半輩子,難道還要繼續蹉跎?讓他去吧,不是爲了他,是爲自己,小時候你教過我的,我們在任何時候都應該讓自己過得好。”
“我這輩子怎麼還可能過得好?”林母轉身躲過兒子試圖拿回骨灰罈的手,激動之下雙手居高骨灰罈,“我寧可砸了它,誰也別想稱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