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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白天穿梭在山莊內的工作人員大多已就位安寢,只等待着明日的忙碌,偌大的莊園被空明的寂靜覆蓋,只有風聲和樹葉的密語,忽高忽低,似遠還近……良久良久,向遠才覺得自己的心在這寂靜裏安份了下來,她看着滕雲,說,“這不是我的初衷。”
滕雲睜開眼,雙手一攤,笑着沒有說話。
向遠跟他又往前走了幾步,一彎新月掛在不遠處亭子的飛檐上,疏淡冷情,如夢一場。
向遠在恰當的時候轉開話題。“看啊,月亮又出來了……我跟你說過我家鄉的月亮嗎?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了,想得最多的,還是山裏的月亮,做夢時記得,清醒時也忘不掉……它太亮了,照得我無處藏身。可是想着想着,有時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記憶力的山月跟真實的月亮是一樣的嗎?爲什麼我只要記起騫澤跟我在婺源時的日子,無論哪一個晚上,月亮都是圓滿無缺的,而事實上它應該每天都在變。滕雲,你說,圓滿的會不會不是月亮,而是我的回憶而已,是我的回憶讓它看起來更美。”
滕雲笑了,跟向遠一樣,像個孩子那樣長久的仰着頭,“就算是同一個月亮,在不同人的心裏也是不一樣的。我還記得我跟他約在一起的第一次,是一個晚上,我們租了條船出海徹夜釣魚,你知道,他在那樣的要害部門,凡事都考慮着影響,對於跟我的關係,之前一直是猶豫不定的……直到那天晚上,什麼都改變了。”滕雲說話時嘴角的笑意柔和而溫暖,向遠當然知道滕雲口中的“他”,指的就是那個親密無間的同性伴侶。
滕雲接着說,“後來很久以後,我們談起那個夜晚,我說,我明明記得當時天上是下弦月,星星若隱若現的,可是他非常肯定,那天根本沒有月亮,海上下着小雨。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我和他之間到底誰的記憶是真實的,也許是我當時太過幸福,就連陰雨天也自動記作是明月清風,也可能是他那天心裏有事,連帶記憶也是溼的。當然,最有可能的是月亮是真的,雨也是真的,不過是天氣變化了。我們的記憶就是這樣,總是選擇記住自己想記住的,什麼是事實,反而被拋在腦後。”
向遠聽着滕雲帶笑的回憶,不由說道,“其實我反而應該羨慕你。”
滕雲的愛情纔是最純粹的,無關名利,無關地位,甚至也無關結局。
她想,不知道在葉騫澤的記憶裏,那些有向遠同行的片斷,是否也有一樣的月光。假如他們都堅守着自己的記憶,會不會到了最後才發覺,其實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象?那樣的話,倒還不如忘了。可她的記憶一直都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