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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意外驚魂的“被窩門”事件後,祕密通道既然已曝光,司徒玦利用那扇小窗出入益發猖狂。她會在姚起雲尚在房間裏的時候就偷偷地摸進去,當着他的面消失在窗口,也會在他靜坐書桌旁苦讀的時候從外面忽然出現,腳踏着桌面輕輕鬆鬆地跳到地板上,還帶進來幾片四季青的落葉,完全如入無人之境。
在這些過程中,他們通常鮮有交流,司徒玦從來就秉承“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宗旨,而姚起雲似乎也在屢次的交惡後徹底喪失了與她交談的興趣。大多數時候,他選擇對她這一行徑視而不見,即使她披星戴月而來,他連眼皮也不願抬一下,最多在她成功登門入室之後,一臉冷淡地拂去她帶進來的土屑,那表情,就好像她是一隻不請自來的蟋蟀。
司徒玦起初還爲姚起雲會不會在她父母面前告密而惴惴不安,但是等了一段時間始終都沒有聽到動靜,才終於確定他真的沒有告密的打算。她也不知道一向甘當她父母“鷹犬,以“告狀討賞”爲樂事的那個虛僞小人爲什麼唯獨在這件事上守口如瓶,想了很久之後,才找到一個最合理的理由,那就是姚起雲害怕她父母在知情之後刨根問底,一不小心就扯出了那晚她藏在他被窩裏的事。那一次他也有份說謊,而且要是司徒玦反咬一口,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就算司徒久安相信他的人品,也會損害他苦心經營的“完美形象”,要不然,他才絕對沒有那麼好心。
偶爾那麼一兩次,司徒玦也會感到一丁點的歉意,她想,自己那麼明目張膽地將別人的房間當傳送門似的使用,會不會太過分了。可每次這剛剛升起的“良知”就會被他眼裏的厭惡和冷淡驅散。這房間本來就是她的,如果不是他,也不會導致如今的局面。所以,每當她心懷不安,只要想想他的可惡之處,不但立刻安之若素,恨不得加倍氣死他才甘心。
但是,氣死姚起雲是個艱難而浩大的工程,他把他的情緒藏得太好,更多時候,他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人,很少開懷大笑,很也很少憤怒失控。他總是穩重的、沉默的、禮貌的、規矩的,帶着一種遠遠超乎他年齡的謹慎和自控。甚至司徒玦有一次偷偷聽到媽媽在爸爸面前都這麼評價,她說:“起雲這孩子,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卻也讓人看不透,我承認他懂事,可總覺得隔了那麼一層。”
司徒久安則回答妻子,“從那種環境裏出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的,難免老成一些,要不怎麼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沒喫過苦頭的纔像你女兒一樣沒心沒肺。我看這孩子就不錯,做事踏實,品行脾性都很好,至於你說的‘隔了一層’,相處久了就好了。”
在學校裏,姚起雲也是獨來獨往,既沒有什麼朋友,也不惹是生非與人交惡。他和司徒玦在學校裏見了面也鮮少打招呼,所以知道他們關係的人不多,不過是吳江、美美這些與司徒玦關係較好的朋友。司徒玦從別人嘴裏聽來的關於姚起雲的隻字片語,不是“內向”,就是“戴着牙箍沉默寡言的怪人”。甚至美美這樣的女孩都不止一次在司徒玦面前說過,雖然姚起雲一點兒也不爭強鬥狠,離“兇惡”也有一段距離,可不知道爲什麼,看見他總覺得心裏有些害怕。大概這也是他初來乍到,不甚合羣,卻沒有多少人會故意挑釁起伏他的原因吧,畢竟“不會叫的狗才咬人”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
司徒玦可以理解美美說的“害怕”從何而來。姚起雲有一種骨子裏透出來的疏離感和陰沉,好像在自己和外界之間樹了一道樊籬,這在她初見他的時候感覺也特別明顯。可是她比別人更清楚的是,他其實也沒有那麼高深莫測。
他不愛說話,除了個性如此之外,更多的是因爲他不願意自己的鄉音惹人側目和嘲笑。他不笑,也有部分原因出自於那副牙箍實在太醜。不愛跟人往來,不是因爲眼高於頂或天生孤僻,而是因爲他打心眼裏自卑,害怕被拒絕,索性一開始就拒絕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