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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玦在藥學院的自習教室裏已經埋首奮鬥了一個下午,大四了,對於她所在的專業來說,已經是畢業在望,班上不少同學未雨綢繆地計劃着找工作的事,諸如某某人據說有關係能在畢業後進入本市數一數二的醫院,或者哪個製藥公司效益比較好之類的話題在大家的討論中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心裏有底的自然是躊躇滿志,然而自覺前程無望的則開始憂心忡忡,小根就是後者的代表性人物。
對於工作的事,司徒玦倒不着急,相反,她恨不得畢業那天遙遙無期。司徒久安已不止一次地提起,希望她和起雲早日畢業,雖說公司里人才也不是沒有,但再拔尖的人才也比不上自家人可靠,更遑論他嘴上不說,心裏一直以這兩個品學兼優後輩爲傲,久安堂將來交給他們,也算是後繼後人。
對於老爸寄予的“厚望”,司徒玦看在眼裏,卻實在是興趣缺缺。也不能說她一點家族事業責任心也沒有,只不過她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而爾虞我詐的商海生涯也非她所喜。畢業後進入自家的公司,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下磨練幾年,再順理成章地接下父輩一手打下的江山,做一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一步一個腳印地把久安堂越做越大,這樣的人生背離她的期許太遠太遠了。
司徒玦也不止一次在談話中對父母明示,坦言她並不適合擔當企業的管理者,相比之下,她更願意在純技術的崗位上,從事研發類的工作。司徒久安聽後則表示,不管她喜歡做什麼都沒關係,前提是一定要爲自家的公司服務,至於管理方面,等到有一天他和妻子薛少萍老到使不上力了,不是還有起雲在嗎?到時候,司徒玦和起雲大可以一個負責經營管理,一個專管技術開發,反正久安堂遲早都是他們兩人的。
每當說到這個點上,薛少萍就會笑着打斷丈夫和女兒,她總是對司徒玦說:“你不要忘了,久安堂是姓司徒的,你是我們唯一的女兒,這個擔子你註定是要挑起來的。沒有人生來就對一樣東西充滿興趣,不會的東西完全可以慢慢學,趁着我和你爸爸還可以手把手地教你,有什麼是勝任不了的?起雲是學醫的,他有他的興趣所在,如果他願意輔佐你,那自然是更好不過。”
薛少萍說這些的時候,“唯一”和“輔佐”兩個詞的咬字總是恰如其分地清晰。司徒久安只能訕訕地抽菸,司徒玦則暗自裏翻個白眼,無奈又好笑地偷偷瞄着沉默不語,仿若置身事外的起雲。
其實,在司徒玦所謂的立場中,從來就不止她自己一個人而已,她總是不自覺地把起雲歸到她的那個“我”字中來。她知道,起雲是真心喜歡他的專業的,他和被父母逼迫着學醫的吳江不一樣,她見過在實驗室和見習醫院裏的起雲,口罩上方那雙眼睛裏流露出的專注和滿足,讓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他爲他從事着的工作而感到快樂,這樣的快樂對於被太多顧忌牽絆着的姚起雲而言是那麼珍貴。司徒玦想,他會是一個好醫生,也應該去做一個好醫生。
偷偷在一起的時候,司徒玦枕着姚起雲的腿,兩人就開始漫無邊際地做他們的白日夢,這個夢就叫做“我們的未來”。在這個夢裏,畢業後的起雲真的拿起了手術刀,他供職的所在不一定非要是大城市的大醫院,或許偏僻一些,或許崗位沒有那麼炙手可熱,但也沒有那麼多的黑幕和灰色交易,他會爲他每一天付出感到欣慰,賺的每一分錢都受之無愧。而司徒玦呢,她可以在他的那所醫院裏做一個藥劑師,他們結束一天的工作,若是滿身疲憊地歸來,尚可以相擁而眠,當太陽灑滿牀頭,睜開眼立即就看到頭髮亂糟糟的彼此……繪聲繪色描述這一畫面的大多是司徒玦,她不厭其煩地勾勒着其中大量的細節,把自己逗得哈哈直笑。姚起雲含笑傾聽,從不打斷。可是連司徒玦也明白,他雖嚮往,卻始終認爲這隻能是個夢而已。若司徒久安希望爲久安堂出力,只要一句話,他便無法拒絕。
“要不,我們想辦法一塊到國外去吧。”司徒玦眨巴着眼睛說。
姚起雲聞言,總是一笑了之,他說:“傻瓜,就算到了天邊,你就不是司徒家的女兒?而我就不是他們養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