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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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說:“我打算這個月十六號替你做生日。”她聽了這一句,笑容頓斂,神色也凝重起來,慢慢的說:“那不就是下個禮拜?”他嗯了一聲,說:“事情有了變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好在我們計劃的很周密,預備的也很齊備。”他抬起眼來瞧着她,說:“可是這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假若……假若……”他本來是很乾脆的人,說到這裏,卻說了兩個假若,最後只輕輕嘆了口氣,說:“尹小姐,我很抱歉,將你牽涉到這樣的事情中來。”
靜琬答:“這是我自願的,我們當時也是談過的。”他瞧了她一會兒,終究只是說:“假若事情不順利,我想請你立刻動身回乾平去,一分鐘也不要延誤,他們不會立時注意到你,我希望你可以走脫。”
靜琬道:“六少到今天還不相信我嗎?”慕容灃說:“你要知道——如果事情不順利,你的人身安全都沒法子保證。”靜琬看着他,目光中卻有一種灼熱:“六少,我雖然是個女子,也知道患難與共,況且我們曾經有過長談,六少也以爲我是可以合作的人。靜琬不會貪生怕死,也知道此事定然是有風險,但是雖然成事在天,謀事到底在人,靜琬信自己,也信六少。”
慕容灃聽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心裏錯綜複雜,難以言喻,也說不出是歡喜,還是一種無法深想的失落。屋子裏安靜下來,她耳上本來是一對兩寸來長的粉紅鑽寶塔墜子,沙沙一點輕微的響聲。叫他想起極幼的時候,上房裏幾個丫頭領着他玩,夏日黃昏時分掐了夜來香的花,細心的抽出裏面的蕊——不能抽斷,便成了長長的寶塔耳環墜子。丫頭們都只十餘歲,正是愛玩的年紀,掛在耳上互相嘻笑,拍着手叫他看:“六少爺,六少爺……”那樣的花,淡薄的一點香氣,母親站在臺階上,穿着家常佛青實地紗的寬袖大襟,底下繫着玄色鐵絲紗裙,臉上帶着笑意看着他。天井裏的青石板地灑過水,騰騰的一點蒸汽,夾着花香往人身上撲上來。
靜琬見他久久不作聲,隨手拿起花瓶裏的一枝晚香玉,用指甲順着那青碧梗子,慢慢的往下捋,捋到了盡頭,又再從頭捋起。他說:“靜琬……我遇上你,這樣遲。”她聽了這樣一句話,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害怕起來,可是她是從來無畏的,過不了片刻,就抬起眼來,柔聲說道:“靜琬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六少能不能答應我。”
他不假思索,就說:“但凡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應你。”她說道:“我與六少,雖然相交不久,可是也算得上傾蓋如故,六少爲人義薄雲天,靜琬欽佩已久,靜琬妄想高攀,與六少結拜爲兄妹,不知道六少肯不肯答應。”
他坐在那裏,四面的空氣都似井裏的水,冰冷而無絲毫波紋,細碎的浮萍浮在井口,割裂出黯影。他臉上慢慢浮起笑意來,說:“這有什麼高攀,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小妹妹。”靜琬聽他這樣說,也微笑起來,叫了一聲:“大哥。”他笑得歡暢,說:“總是倉促了一點,我都沒有預備見面禮。”靜琬道:“大哥何必這樣見外,都是自己人了。”他嗯了一聲,說:“都是自己人,確實不要見外的好。”停了一停,又說:“這樣的喜事,無論按舊規矩,還是西洋的規矩,咱們都應該喝一點酒。”起身就去按電鈴,沈家平進來聽他吩咐:“去拿酒來——要伏特加。”靜琬聽說喝酒,又有幾分不安,見他接過酒瓶,親自往那兩隻西洋水晶酒杯裏,一杯斟得極少,遞了給她,說:“這酒太烈,女孩子少喝一點。”她含笑接了過去,他卻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他說了一聲:“乾杯。”與她碰一碰杯,一口氣就喝下去,喝完了才向着她笑了一笑。沈家平見他眼裏殊無笑意,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見靜琬神色如常,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是發生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