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誰唱陽關第四聲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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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嘩嘩的雨聲,聽在人耳裏,只是添了一種莫名的煩亂,她微垂着臉,耳下一對墜子,沙沙的打在她的衣領上,燈光下小小兩點黑影,搖曳的投在她薑汁黃色綺雲緞的旗袍上,綺雲緞這種衣料本來極是輕薄軟滑,燈下泛着冷冷的一種瑩白光,他想起適才將她摟在懷中時,緞子冰冷的貼在他的手臂上,唯有她是灼熱的,令人生了一種迷亂的狂喜,如同飛蛾撲向火。
可是現在只有緞子的涼意留在他的臂膀上,這涼意慢慢就流到心裏去了,在那裏迸發出無可抑制的絞痛來。他是明明知道已經只餘了失落,她的耳墜還在那裏搖着,彷彿一顆不安靜的心,搖得他也心神俱亂,無法去細想,只是本能的知道,再不能逼着她了。
這一年承州水氣充沛,五月裏下了數場暴雨,到了舊曆六月,連承江都漲起水來,江水泛着豆綠色,渾濁而急促的卷着渦漩,起伏的浪頭彷彿無數匹不安分的野馬,嘶叫狂奔,似乎隨時都要溢過江堤,漫向堤後的承州城去。
早上又下起大雨來,何敘安打着傘,高一腳低一腳在堤上走着,泥濘混着濁水,一直濺到小腿上,白茫茫的雨中遠遠瞧見數十柄大傘,簇擁着人正往堤坡下觀望指點,心中一喜,加快了步子喘吁吁的趕過去:“六少!”
雖然左右執着大傘,可是因爲風勢太大,慕容灃的衣袖還是被雨濡溼,見着他來,臉上神色瞧不出什麼,只問:“怎麼樣?”只見他身邊皆是近侍,另有江堤水務處的幾名官員,他不便多說,含糊道:“對方已經答應了,但是條件……六少回去,我再詳細向六少報告。”
慕容灃眉頭微微一揚,轉過臉去望着濁浪滔滔的江水,這承江流出承州,經江州、銘州數省,就併入永江。永江以北就是俗稱的江北十六省,如今九省皆在他掌握中,餘下是穎軍控制的七省,而永江以南,則是魚米富庶天下的無盡湖山。雨下得極大,江面上騰着白茫茫的水汽,連對面江岸都看不到,他叫過水務處的人來:“如今汛情兇急,我只有一句話,你在堤在,若是堤不在,你也不用在了。”
那人本是文職官員,只嚇得連聲應喏。慕容灃也並不理睬,只說:“回去。”
慕容灃本來自大汛初起以來,每日總要親自往江堤上去察看水情,回到督軍府中,先去換溼衣裳。何敘安便在花廳裏等着,看到沈家平在走廊裏,他與沈家平本來就是熟不拘禮的玩鬧慣了的,他出差在外已有月餘,適才在外又沒有機會交談,此時便將他的肩一拍,說:“嘿,老沈,什麼事繃着臉,瞧你這苦愁眉臉的樣子。”沈家平將嘴一努,臉衝着樓上一揚,何敘安本來是個很機靈的人,心下立刻就明白了:“我是說六少怎麼像是不痛快,在車上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那一位怎麼了?”
沈家平嗐了一聲,說:“你出差去了一個來月,當然不知道。說來也奇怪,起先還好好的,後來有一天就突然鬧了彆扭,這些日子六少也不大去瞧她了,她也搬到客房裏去住了,兩個人見了面,也客套得很,尹家老爺子又在中間打斷,眼瞧着尹小姐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尹老爺子前幾天就定下了票,今天下午的火車和尹小姐回乾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