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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尖叫聲連綿幾聲,夾雜在風裏也顯得格外清晰。如懿心頭一沉,忙披了大氅起身道:“不對!是海蘭!”
夜裏惶急起身,如懿只趿了雙軟底鞋便匆匆趕出來。海蘭縮在寢殿的桃花心木滴水大牀上,那牀原是極闊朗的,越發顯得海蘭蜷在被子裏,縮成了小小一團。葉心早嚇得跪在了牀邊,和伺候海蘭的一個小太監一起苦苦哀求着,海蘭卻似什麼也聽不見一般,只是捂在被子裏捂住耳朵發出尖銳而戰慄的尖叫。
如懿忙揮了揮手,示意衆人噤聲,纔在牀沿上坐下,輕聲哄着道:“海蘭,是我,是我來了。”
海蘭睜大了惶恐的雙眼,像是一隻剛剛逃脫了死亡與襲擊的小小的幼獸,無助地裹着被子,想要把自己縮進看不見的角落裏。牀上的湖水色秋羅帳子隨着她劇烈的顫抖像是被厲風颳過的湖面,無聲地漾起起伏不定的波縠。她喃喃地低訴着,帶着深受刺激後的低沉與驚悚:“他們打我的腳,他們,他們要搜我身上!姐姐!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情緒激烈地波動間,海蘭的雙足從被子底下露了出來,厚厚地纏着一層層白紗,隱約還有暗紅的血點子乾涸了凝在上頭。如懿輕輕地撫了撫她足上的白紗,挪到牀裏,隔着被子攬住她,柔聲道:“別怕,別怕,這兒是延禧宮了,你就在我身邊住着。什麼都不用怕,再沒人冤枉你了。”
海蘭伏在她懷裏,嗚嗚咽咽地抽泣着。那聲音低低的,惶惑的,又那樣無助,含了無窮無盡的委屈和畏懼,一點一點地往外傾吐着。如懿抱着她,她的眼淚是滾燙的,身體也是滾燙的,可是這滾燙底下,她的心卻是和外頭凍實了的冰坨子一樣,寒到了極點。如懿由着她哭,彷彿海蘭的眼淚也是替自己流着,熱熱地洇在皮膚上,慢慢滲進肌理裏去,那樣灼熱的,好像灼傷了肌膚,就能連帶着心裏也暖和點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海蘭才慢慢平伏下來。如懿伸手搭了搭她的額頭,柔聲道:“額頭比我還燙,今兒是凍着了吧?沒事兒,太醫院的藥好得很,喝下去就好了。”她輕輕地拍着海蘭的肩膀,像哄着嬰兒似的,“藥是治病的,別管是你身上的風寒還是腳上的傷,都會好起來。要是心裏還害怕,你就想着,這兒是延禧宮,離她的鹹福宮遠遠的。有什麼事兒,你說一聲我在前殿就聽見了。”
海蘭嗚咽着埋首在她懷裏:“姐姐,還好你在。”
如懿替她綰一綰鬆散的鬢髮,語氣溫沉沉的:“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