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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我手腕的十指似僵住了的石雕,一動也不動。夜風吹落大蓬潔白的荼蘼花,落在長河裏只泛起一點白影,便隨着流水淙淙而去。他的聲音有些空洞,像這山間空茫而靜寂的夜,“那日我的船在騰沙江沉沒,江水那麼急,所有的人都被水沖走了。若非我自幼懂得一點水性,只怕也要沉屍騰沙江。我好容易游上岸邊,卻早已精疲力竭,被埋伏在周遭的赫赫細作制伏。爲了我怕我反抗,他們一路迫我服下十香軟筋散,從滇南帶往赫赫。”他看我一眼,“那日你我在輝山遇見的那名男子,你可曉得是什麼人?”
我凝神思索,“看他衣飾氣度,必然是赫赫國中極有威望之人…”驟然心下一動,忙看玄清道:“莫不是…”
“不錯!他正是赫赫的汗王摩格。早在輝山之日,他已揣測我是朝中要人,又恰逢皇兄派我遠赴滇南,正好落入他囊中,中他暗算。”玄清暗暗咬牙,長眉緊蹙,“他既知我身份,挾我入赫赫,意欲以我親王身份要挾皇兄,控勢滇南。”
我想也不想,脫口道:“皇上不會答允的。”
玄清的眸中有暗沉的輝色,流轉如星波皓皓,“他自然不會答允。在他眼中,一個兄弟如何及得上大好河山,何況…那兄弟又是我。”
我的嘆息被河水的波縠溫柔吞沒,“多年前皇位之爭——只怕赫赫真殺了你,反而了卻他心頭一塊大石。”
他頷首,“赫赫既知我身份來歷,我自然成了他們眼中的雞肋,更不必費神再知會皇兄已挾持了我。大約他們也只等着來日兩軍相見,把我當作陣前人質,賺得多少便宜算多少罷了。我被扣在赫赫,那一日趁人不防搶了匹馬出來,日夜奔逐到上京邊界才得平安。”他苦笑,“彼時國中人人都以爲我已死在滇南,上京守衛竟以爲我是魂魄歸來。我怕你等的傷心,日夜兼程回京,本待見過皇兄便來見你,誰知回京之日皇兄大喜之餘託給我的第一要事便是至甘露寺爲他迎接一位新寵。”他的神色間盡是焦灰色的苦楚,“更不知皇兄的新寵便是你。”
我愴然不已,然而這愴然之中更是對世事的怨與悲。然而我能怨誰,人如掌心棋子,往往是身不由己,卻不得不孤身向前。
我望住他,數月的悲辛只化作兩行清淚,無聲無息綿溼衣衫。
他的手掌有殘餘的溫度,有薄薄的繭,爲我拭去腮邊的冷淚。那是一雙能執筆也能握劍的手,如果不是摩格卑鄙到用十香軟筋散制住他,或許他早早回到我身邊,再無這麼多的辛酸起伏。然而…“如果”和“或許”是多麼溫暖慈悲的字眼,若真有那麼多假設,人世豈非盡如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