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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阿英在這一場吵鬧中卻一直是保持着一種高姿態,她不參加爭吵,不發表任何意見,她溫順地隱在一角,低眉搭眼,連聲息都是輕的淡的,影子也是薄的稀的,做事也是輕手輕腳,利落勁兒還是照舊,待老頭子卻格外地溫厚了。
對喬四美的挑釁與冷眼指桑罵槐,她也只一味地裝聾作啞,這麼個小小的家,同一個大門進進出出,抬頭不見低頭也見,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曲阿英在鄉下這許多年,遠近的人都知道,那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不過,管他呢,曲阿英在水龍頭下嘩嘩地放着水衝着一把紅梗菠菜,管他呢,只要老頭子不開口叫她走,她便有機會在這家裏站住了腳,紮下了根。她抬頭望望青得發黑的屋脊,是好地方啊,她想。她不過三十便喪夫,生活裏所有的一切,都要她自己給自己掙來,也沒什麼不好,她總做得了自己的主。
她知道她現在最要緊的,是籠絡好老頭子,所以格外地對他照顧得週週到到。
那天喬老頭子與兒子女兒們大鬧了一場,等喬家的幾個子女都走了,喬四美也抱了女兒出門逛去了,曲阿英弄了兩樣小菜,拉了喬老頭子對坐着喝起來。天冷,曲阿英說,我給你溫了點米酒,剛有人從老家那邊帶過來的,自己釀的,分了一點給我,嚐嚐。
喬老頭子這一晚上足多喝了幾杯,一張臉紅裏透出了紫,顴骨處泛着油光,松塌的兩頰上老人斑格外地鮮明,眼眶紅了,眼角有濁黃的粘液浸出來,曲阿英想,到底是大了自己近二十歲的人,他的的確確就是一個糟老頭子了,近看了時,可以聞見他嘴裏噴出的老人的氣味兒,那種漚爛的東西發出的味道,再細看時,新換沒兩天的內衣領口上一圈老油漬。人哪,曲阿英想,人老了,不就是這麼個東西,年青時再光鮮水靈,也都會有這麼一天的,誰都經不起日子的磨磋。
曲阿英拿掉喬老頭子手中的酒杯,換上一小碗的濃湯,喬老頭子端起來喝,淋淋瀝瀝地潑了一襟口。曲阿英拿來乾淨毛巾替他擦了之後乾脆就把那毛巾給他掖在脖頸間。
她對他是沒有什麼感情的,然而這麼面對面地坐着,對着燈,喝着酒,看他露出老態來,聽寂靜裏那一點自心口傳出的悶悶的心跳聲,總還有一點點憐憫一點點地不忍碎木屑浮出水面似地浮上心頭,輕飄含混。
三麗這些日子卻沒有精力來管自家老爹爹要結婚的事。
一丁的父親自摔了腿以後在牀上躺了好些年了,前不久,老爺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