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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麗亞站在荒原上吹着南風,心緒豁然開朗。她是坐深夜的火車來的。當時她在車上睡着了,火車一擺一擺的,她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夢,醒來之後全忘了,僅僅只記得一個關於蛇的夢。在夢裏,那些靈活秀氣的綠蛇無孔不入地往她的屋子裏鑽。後來屋子裏響起陌生人的說話聲,蛇就一條一條地遊向空中消失了。火車到站她也沒醒,是列車員將她叫醒的。列車員是一個臉上長有雀斑的塌鼻子小姑娘,有點像柬埔寨人。她站在一旁看馬麗亞收拾行李,似乎想說什麼,欲言又止。她下車時她還幫她提着行李,老模老樣地叮囑說:“外面天氣很涼,您要防感冒啊。”馬麗亞覺得她有點異樣。
這是一個名叫“北島”的地方,是馬麗亞童年時的夢想。祖父臨終前用寥寥數語向她講述過這個地方。在後來的年頭中,馬麗亞心裏頭會不時地冒出這個念頭——難道北島纔是她的真正的故鄉?此刻她感到,她來這裏並不是忽發奇想,而是經過了幾十年的預謀才走到這裏來的。這是一次祕密的出行,她連丹尼爾也沒有告訴。
房屋隱藏在竹林裏頭,那是一個佔地不小的村落。馬麗亞從未見過這麼高大的竹樹,高度超出了像楊樹這類喬木,而且光溜溜的樹幹讓人生出恐懼之情。村子由蓋着茅草頂的土屋組成,稀稀拉拉地散佈在很大的地盤上。
出租車司機將她送到村莊門口就離開了。馬麗亞注視着一望無際的荒原,心裏頭充滿了疑惑:這些村民靠什麼爲生呢?
按照事先的聯繫,她受到了接待。嗓音像男子一樣的身材高大的婦女接過她的手提箱,領着她在竹林中穿行。女人赤着腳,穿着深藍色麻布做的長袍,古銅色的沉重的髮髻垂在背後。馬麗亞覺得這個叫“烏拉”的女人大概是40歲左右,她還覺得她周身洋溢着野獸一樣的力量。女人走得太快,總是要停下來等馬麗亞,這使馬麗亞感到很抱歉。
她們在一棟土屋門前停下來,這棟房子比其它的大一些,但已經很舊了,顯出頹敗的樣子,連木門都是搖搖晃晃的。一進門就是一間很大的堂屋,屋裏沿牆壁擺着很多大的陶瓷水缸,房子正中擺着一張巨大的方桌,那些木椅子也是又粗又大,但看起來很舒適。馬麗亞想,也許這裏的人都是身材特別高大吧。馬麗亞在椅子上坐下來之後,烏拉就不見了。她聽見水缸裏的水發出“丁冬”的響聲,像是有水生動物待在裏頭似的。馬麗亞朝臥室裏看去,看見牀上的被褥是那種十分囂張的色彩,家織土布染成深藍的底子上起金色大花的圖案,在幽暗的光線裏發出意義曖昧的光。“多麼美啊!”馬麗亞在心裏暗暗喫驚,一時心中又湧起某種遺憾,痛感自己那些手工織品功夫不到家。
有人敲門,馬麗亞走過去開了門,看見一位身材像鐵塔似的男子,這人的頭髮已經白了。他問烏拉在不在,馬麗亞說她剛剛走了。
“可憐的女人!”男的一邊說一邊彎腰揭開那些水缸的蓋子察看。
由於屋裏太暗,馬麗亞看不清水缸裏的動物,但她隱約看出每個缸裏都有一個大東西。缸很深,它們企圖爬出來,但總不能成功。
“這是什麼動物啊?”馬麗亞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