纈羅 十 (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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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蘭你聽,戲臺子旁邊有好幾個人唱長歌的,唱着故事呢。”季昶興致勃勃道。
緹蘭看不見臺上情形,唱長歌的聲音又被臺下幾百人如潮的彩聲全壓倒了,只得茫然睜着一對濃麗的眼,湯乾自牽了她的手,忽然替她覺得淒涼。這樣美妙的一個女孩兒,一輩子都是有殘缺的了。
河絡女人一面跑,一面回頭去看追兵,河絡一族眼睛本來大而明亮,更兼用油彩濃釅釅描過,活象是個注輦人了。忽然她作勢往地上摔倒,懷裏的東西滾了出來,篷子裏一時全靜了,只聽見一連串木器相擊的呆板空響——原來這女角懷裏滾出來的是個人偶,胡亂裹了一層粗緞算是襁褓,那碩大的木腦袋敲在戲臺地板上,一路彈跳過去。河絡女人匍匐前行,做出種種艱難痛苦表情,去夠那個人偶,士兵們在後面揚起了包着鐵皮的木刀。那河絡女人卻十分敏捷,翻身一滾,拎起人偶衝進後臺,士兵們也跟着追了進去。
臺子旁,粗野熱鬧的長歌不失時機地銳聲唱了起來:“啊!啊!王弟啊!姐姐一定要讓你活下去啊!”
緹蘭纖細的肩,像是捱了一鞭子似地猛然聳起。湯乾自覺出他握着的那隻小手一瞬間成了死的,冰冷沉重地向下墜着。寒意涼浸浸地爬上湯乾自心頭,季昶回頭來與他對視一眼,彼此都看見了眼裏驚愕神色。因孩子不幾年便要長高,訓練更換起來過於費事,戲裏的孩童角色常用河絡扮演,原來那女角演的竟是個女童,懷裏抱着的人偶便是嬰兒了。
他們尚來不及有所反應,骯髒的黑幛子軋軋有聲地捲起,露出後面更深的半截臺子來。
襯底的那重幛子泛着焦黃的顏色,不知是因爲舊,還是多年煙熏火燎的緣故。單薄布料上畫了匠氣而工緻的樑柱牆壁,像是宮殿的意思,在火焰的熱煙裏不吉祥地顫抖着。
戲臺上首的几案後坐着一對王家打扮的男女,左右又皆設有几案,一邊是個披掛嚴整的河絡,另一邊是個華服少年,舉杯宴飲的場面。
上首男子的面孔上厚厚敷過白粉,操着南方山村口音,旁若無人大聲說道:“恨哪!朕是堂堂的一國之主,怎能受這樣一個癱子擺佈!”一面卻又堆起滿臉笑容,向左首的河絡舉杯,朗聲致意:“摯愛的妻子的兄弟啊,朕祝你健康永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