纈羅 尾聲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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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黃泉關的冬天來得尤其早,十月就降了雪。
已近日暮,天地遠山皆陷入混沌,只有沉重的雪花無休無止,簌簌撲上人的臉來。三兩百人的騎隊頂着風雪艱難北行,在耀目欲盲的廣闊雪原裏只是一道蠕蠕的黑線。
兩個時辰前,遠處就能隱約看見零星火光,卻一直到不了近前。直走到天全黑了,纔看見營前哨衛。騎隊頭領勒住了馬,掀開雪篷,露出一張虯髯的剛毅面龐,道:“主帥呢?有訪客。”
哨衛認得是關上的參將張承謙,趕忙肅立行禮,一面偷眼覷看那另一匹馬背上的人。即便裹着厚重的雪篷,仍看得出那訪客身材矮小,全不是行伍之人的模樣。
營房內燈暈柔暖,書卷漫攤了一桌,若不是牆角架上懸着甲冑刀劍,幾乎不像是邊關守將的居所了。多少年了,那個男子還是瘦,伏在桌上,披着的裘衣已滑落了,露出肩背上清峭的線條。
裹着雪篷的人影輕輕在身後掩上了門,躊躇着,無聲無息地走上前去。桌前的男子已睡熟了,面容寧靜,微黃燈光抹消了臉上峻烈的風霜痕跡,看得出少年時溫雅模樣。他手邊擱着只青瓷酒碗,酒清如水,盪漾着奇異銀光,甘冽香氣幽幽向人鼻端探上來。裹着雪篷的人影探手取過酒碗細細端詳,那底下還沉着什麼皺縮的東西,經了浸潤,舒展開小半,明透淡青,如同紗羅裁成。
那是纈羅,烘乾浸酒飲下,一朵可得一夢的奇異花朵。得不到的仍是得不到,留不住的亦無從挽留,這花朵予人短暫的三個時辰,好讓人在夢裏重溫那些電光石火的幸福,以及今生再難得見的面容。然而,願意爲此付出昂貴代價的人卻那樣多。這毒藥般令人成癮的花朵,與醇酒一同,每日每夜,不知填補着多少人胸臆中深不見底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