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追襲的羅思遠部圍城不足二個月,虹州的冬天便來了,風雪苦寒,糧草難繼,羅思遠部只得退走。自十月至四月,七萬人在虹州休養生息操演鍛鍊,靜靜蟄伏到了次年的春天。仲旭始終不肯稱帝,新娶的紫簪也只加了旭王妃的封號。八年後,紫簪進爲皇后的那一天,裹在鳳紋朝服裏的只是一面靈位。紅藥原合戰前夕,打虹州傳來消息,褚奉儀的祕黨死士潛入虹州,在水源內下了慢毒,死難者近萬,紫簪與腹中的胎兒亦未能倖免。
紅藥原合戰中叛逆全滅,仲旭率十二萬王師重回安樂京。自他十七歲脫出帝都以來,已過去了整整八年時光。
踹開經年鎖閉的紫宸殿門,塵灰嗆人。舊年餘下的殘香,如一縷不肯散去的幽魂般,被夏夜長風撕碎拋散。在昏暗的大殿深處,帝座上累累的珠玉金翠隱約閃爍微光。仲旭走上前去,步伐極慢,像是那帝座與他之間隔了一條虛空的河,要涉水而過,生怕哪一步踏得不實。在這條路上,多少人爲了攔阻他而死,多少人爲了衛護他而死,又有多少人,手無寸鐵,扶老攜幼,卻被陣風一般的亂軍——叛軍,或是平叛軍——掃去了性命。足音空空迴響。二十五年人生,前十七年是水波上神光離合的浮華倒影,後八年卻是猙獰雜錯的刀痕,一刀一刀地,將他那一顆人心盡數斬碎。重返紫宸殿時,眼角已刻上紋路,二十五歲的鬢角,也居然霜華斑駁。
仲旭伸出手,從帝座上拭起一指塵埃,端詳良久。接着轉身,整拂衣袂坐下。帝座上騰起煙塵。
人羣像潮水般拜伏下去,從大殿上,到重重丹墀,再延伸至禁城的每一角落,山呼萬歲的宏大之聲震盪着帝都的夜空。從這一天起,旭王褚仲旭正式登位,稱帝旭。
年輕皇帝在鼎沸聲浪的沖刷下,忽然從四肢百骸中生出一股深深的倦意。他望着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最親密的人們,一言不發。掌管燈燭的宮人們此時終於擠過人叢,一盞一盞地將燈火全部燃亮。華麗高廣的宮室就像一顆通體透亮的明珠,鑲嵌于禁城正中,帝都之巔。誰也不知道,在此之前,帝座上的新帝,曾在黑暗中無聲地哭泣過。
注輦人很快送來一名公主,一路掩去面容身姿,到得御前,揭去十八重皁紗,殿上驚聲四起。那公主身着金紅孔雀藍衣裙,眉目神氣分明是紫簪再生。那便是緹蘭,紫簪的侄女。帝旭初見緹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然而也不十分寵愛,待她猶比旁的嬪妃更薄些,後位亦一直爲紫簪保留。與緹蘭同路自注輦返回的,是時年二十一歲的昶王,褚季昶。
而方鑑明嘴角的刀痕,自麟泰二十七年起便再沒有消退,令那張臉容始終似笑非笑。當年言笑晏晏如三春麗日的飛揚少年,如今即便換回王公華服,面孔上卻始終消退不了肅靜警醒的神色——
“一望而知是殺過人的。”那是緹蘭說的。帝旭聽了只是笑笑。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那之後,史稱的“自斷六翼”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