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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騖清從未到過何家船運在京的辦事處,喫罷早飯,他跟何未的車,前往宣南的船運公司。一個不大的四合院,和百花深處不同,正門外立着黃銅色的門牌,門樑上亦有牌匾,上爲何之行親筆書寫的:何氏航運。
小院內,搭着避雨棚,石路兩側皆是池塘。
金白、赤紅的錦鯉擺着尾,自石徑下游過。二小姐雖在四九城內傳聞多,但從未親自帶男人進辦事處,召家大公子來,也須正經在門房遞名片,走正經流程。
今日一個面生、消瘦的男人不緊不慢走着石徑,賞着錦鯉,引得門房和辦公室內的幾個小年輕在玻璃窗後,探頭偷看。
“小時候,二叔沒買宅子,我和他,還有哥哥便住此處。”她輕聲道。
何未帶他繞到院子一旁,那裏有個黑鐵欄杆的扶梯,通向屋頂。北平的四合院,屋頂又是一番風景。謝騖清和她上屋頂,有一老舊藤編躺椅,於初夏日頭下,孤零零擺在那兒。何未不說,他未問,也約莫知曉這是何知行的遺物。
一盞茶後,樓下跑上來兩個男人,有爭先恐後的心思,卻有着屬於讀書人的禮貌,不願當衆失禮。
“少……”先站到屋頂平臺上的召應升,雙眼泛紅,又是笑,又是激動地想落淚。他把“將軍”二字吞了回去。召應升兩手在身前交握着。
另一位成熟男人亦是如此。胡盛秋幾度啓口,都被翻湧的心情堵住喉嚨,最後搖着頭,笑着道:“平安就好,少……謝先生能平安就好。”
何未彷彿見到兩人身後,曾經一個是被運貨箱送到天津,於法租界酒店房間面見謝騖清的少年。少年曆經磨難,被軍閥追殺、遜清朝廷的老太監折磨到形銷骨立,憎恨這個世間,眼裏不見光;而另一個逃不開四九城,被逼到六國飯店躲藏,和幾個懷揣着同樣志向的同僚,擔心見不到明日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