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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家,很特別,有四個阿爸。洛布長得像她小阿爸,所以經常有人開玩笑叫她“小阿爸的女兒”。她有一個阿哥,叫德德,長得像大阿爸,因此又有人背地裏叫德德“大阿爸的兒子”。
大阿爸的兒子,是全家最具威望之人,在一個寺院的大活佛身旁做事,跑漢地的機會非常多,去過新加坡、香港、尼泊爾、印度,因此在當地就有點牛氣烘烘的。另外他們家又是土司後代。土改前家族在山谷裏有整片山林,整片牧場。土司官寨也巨大威嚴,聳立在山谷的高崗之上,像個皇宮。有僕人、槍枝彈藥無數。
藏地民主改革之前,他們的爺爺跟**國民黨都幹過仗。爲自己的地盤,他誰的領導也不服,只想作個佔山王。爲此槍殺過不少人。民主改革後,她爺爺逃往國外,再沒回來。年輕的兒子們在土改中山寨拆遷。兄弟幾個合蓋一棟三層藏房,討一個老婆,過起了勞動改造的生活。這幾個兄弟,血管裏卻是流淌着父親強硬霸道的血液。在分田到戶其間,他們要求承包自家原有山林。後來到手後卻是不上繳承包費用。一些當地幹部與之交涉,就打架。輕的不了了之,重的送進派出所,之後出來照常打架。就這樣好多年打打鬧鬧,進進出出。上面的人也疲勞,從文字上把那些山林分配給當地一些農牧民之後,再是睜一眼閉一眼。牧民拿着一紙文件要在那個地盤上放牛,他們家的爲此經常和牧民發生糾葛,經常打架。
所以兩年來我一直不敢輕易去拜訪他們家。對於洛布姑娘,因此也有些生疏。
而她這麼早出現在我們學校下方,還這樣傷懷地唱情歌,是爲什麼?
我在小河裏洗牀單。在洛布憂傷的歌聲裏,我回過頭,卻望見月光急匆匆地朝洛布走去。他不是回家收割青稞了嗎?現在怎像是和洛布姑娘有着約定?姑娘的歌聲,似是一個心照不宣的召喚,叫青年跑得腳步匆忙。
他們在高大的核桃樹下相會,一個歇了歌聲在哭泣,一個上前去,用的什麼安慰的動作,河水流淌得太急,我的手突然無力,抓不住,水就把手裏的牀單沖走。我只得一頭跳進河水裏抓牀單。再回頭時,他們倆個卻是鑽進叢林間了。
我坐在溼漉的石頭上,手裏的牀單被河水浸泡得太久,水分好像滲透進布料的質地裏去,水一直從手指間往下淋,淋也淋不完。
抬起頭來望天空。清晨,六點之前,白瑪雪山猶如陷入沉思的父親。寂寞,冷靜。天空中暗藏着藍。但視覺面前是一片清冷的燕灰。沒有閒雲。雪山從底部的深暗,到腰間,慢慢有着疏淡亮光,到頂端,花花的白,看起來像是父親頭頂上的孝帽。層次如此分明,清晰,天光的穩定,這樣的氣象,預示着一個長久的好天氣,至少在未來的幾小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