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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國的風俗有什麼好?”韓太太面帶不悅,瞪了韓子奇一眼,“喫吧你!又顯擺你多知多懂?”
韓子奇就不言語了。這年頭兒,“外國”這個詞兒不怎麼好聽,容易令人聯想到“帝國主義反動派”之類,這一點,做外貿工作的韓子奇自然是很敏感的。韓太太這麼點了一下,他就住了嘴。在孩子面前談論西方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是不好的。
餐桌上的空氣顯得壓抑,姑媽只好出面打岔:“什麼洋風俗、土風俗的,還不快趁熱喫?新月,天星,喫!”
新月望望下班回家之後一直沒說話的哥哥天星:“哥,喫吧!”
韓天星比新月年長八歲,今年二十五,是國營五四一廠的工人。那是全國獨一份的專管印製人民幣的工廠,重點保密單位,制度極嚴。也許正是因爲長期在這種環境中工作養成了習慣,或者還有其他原因,他的性格極其內向,不到非說話不可的時候,很少開口。每天一早,喫了早點蹬上車子走人,傍晚蹬着車子回家,一進門,就耷拉着留着“寸頭”的腦袋,板着和爸爸一樣黑卻比爸爸胖的臉,穿着一身工作服,直奔他住的東廂房,等姑媽喊他喫飯,纔出來,悶着頭喫完晚飯,又鑽回東廂房,如果夜裏不上廁所,再露面就得等到第二天早上了。爸爸說:“這小子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姑媽有時候愛逗他:“咳,天星,你的臉耷拉得有二尺長,衝誰呀?”他頭也不抬地回答:“誰也不衝。”完全不動聲色。
現在,太陽打西邊兒出來,老蔫兒有話要說了。
“新月,”他望着妹妹,笨拙地啓動他那金口難開的厚嘴脣,“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新月喫了一驚:“哥,你也記着我的生日?”
天星說:“記着呢。昨兒晚上我瞅見了天上的月牙兒,就想起來了,我的生日,月亮是圓的;你的生日,月亮是彎的。”
韓子奇和韓太太不約而同地對看了一眼,又立即閃開了,他們都沒想到這個蔫兒子還會這麼留心月亮,惦記着他妹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