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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月光下的湖岸小路,楚雁潮獨自低首徘徊。
一個獨往獨來的幽靈,一隻無伴無依的孤雁。
雁歸有時,潮來有汛,惟獨明月不再升起。
“博雅”宅上空的上弦月,清清的,冷冷的;未名湖上空的一輪滿月,圓圓的,亮亮的;崇文門上空的下弦月,虛虛的,淡淡的……
月亮落了,沒有落在挑燈看劍、舉杯邀月的備齋,卻落入了誕生生命又埋葬生命的黃土……
從此天上無明月,人間無明月,明月只在他的心裏。
他那小小的書齋裏,貯藏着永不消逝的深情。書架正中,和小提琴做伴的是那部《故事新編》譯文的手稿。新月一直在等着這本書的出版,他也還在等着……
月照“博雅”宅。西廂廊前,海棠如雪;藏玉室中,清淚如雨。
月光透過窗紗,灑在藏玉櫥上,灑在韓子奇蒼老憔悴的臉上。他久久地呆坐在窗前,深陷的眼睛凝望着一輪明月,瘦骨嶙峋的手摩挲着一顆明珠。
女兒的夭亡,毀滅了他的靈魂,擊垮了他的肉體,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默默地呆坐一陣,撐着手杖在院子裏晃晃悠悠地走一陣,看看西廂房,看看木雕影壁,看看海棠樹,搖頭嘆息着,又回到他的“密室”呆坐。年滿花甲,特藝公司請他“光榮退休”了,這個魔魔怔怔、搖搖晃晃的風燭殘年老頭兒已經不能再爲公司盡力了,雖然他的《辨玉錄》還沒有編完,那就由別人接着編吧,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業,這條玉的長河是沒有窮盡的,它還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