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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燃顫抖的尾音終止前,陳見夏高高地踮起腳摟住了李燃,讓他像個小孩一樣伏在她的頸窩,溫溫熱熱的,是呼吸也是淚水。
她的心皺巴成一團,被澆得潮溼垮塌。陳見夏越是慶幸自己不必去直視那雙紅通通的眼睛,越是將他抱得更緊,好像這樣就可以突破重重衣物的阻隔,讓兩顆跳動的心赤裸相見,他沉重的悲傷的無暇顧及的心,和她愧疚驚惶竊喜卑劣的心,是不是可以跳出相同的頻率?
“週五爺爺突然清醒了,說不想待在加護病房了,旁邊只有護士,自己家裏人一個都見不到,我爸就真的把他轉移出來了,我還以爲他這次又能挺過去了,特別高興。後來才知道,大人都說,這叫回光返照……爺爺把我一個人留下了,說要跟我單獨說說話。
“爺爺找了半天,遞給我一個東西,都藏得皺皺巴巴起毛茬了——是個存摺。
“我爺爺身體最弱的時候我還在跟他抱怨,說我自己沒本事,是個廢物,只能靠爸媽,把你扔在了縣一中,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還要靠假裝答應家裏去留學中介那邊學語言,他們才答應讓我出門。當時爺爺跟我說,知道自己弱小是好事,你還是個小孩,知道了就比不知道強,知道了以後,纔是大人了。”
說完這句,李燃上氣不接下氣,陳見夏第一次聽到他帶着奶音和哭腔的顫抖,下意識順着他後腦勺的毛。
她從沒覺得自己如此像一個大人。
李燃的爺爺恐怕是剛住院那會兒就把小金庫帶在身上了,病得糊塗時到處藏,清醒了卻找不到了,病牀底下左摸摸右摸摸,這件衣服那件衣服口袋全翻空,翻不到,急了。李燃也不知道他要找什麼,幾乎把病房裏所有東西都在老人眼前晃了一遍,最後纔在爺爺住院時穿的羽絨服內袋裏發現了已經打卷的存摺。
找到的時候,老頭兒終於笑了,因爲肺部擴散,笑聲像風箱。他眼睛已經看不清,摸索着拉過李燃的胳膊,用最大的力氣包着他的手,讓他一定要攥緊。爺爺躺的時間太久,已經肌肉萎縮了,手指骨節都凸出來,硌得他疼。
陳見夏想起自己家。媽媽曾經因爲她爺爺去世前單獨找二叔和大輝哥說話,堅信老人臨終前一定會有體己交給偏心的孩子,可能是存摺,可能是以前打的金戒指金鐲子;本來是無從證實的事,因爲二嬸有意跟親戚們透口風說鄭玉清拼了個兒子還是沒被爺爺認可,愈發顯得真實,口水仗打了不知道多少輪,都是陳見夏成長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