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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朝雲冷眼看他,答得不緊不慢:“是或不是你現在問我又有何意義?就算你猜對了,一切爲時已晚。你若猜得不對,難道我說我常氏兄妹未與北魏丞相勾結,你便盡信不成?”
張必用哭笑不得,怒道:“你們不光與北魏丞相有所勾結,我想你們同西梁朝中重臣也多有勾結。要不然,睿王奪權,西梁那位大司馬何以派兵相助?想我南淮大好河山,原來太平祥和,如今卻因你們妖臣亂黨興風作浪,以致我們這些平民流離失所,我……”
常朝雲搶過話頭,道:“張必用,時至今日你還糊塗着。口口聲聲對舊帝舊制不滿的是你,如今新帝登基、舊制皆廢,不滿的還是你。你說平民流離失所,我倒要問問你,不是你們這些儒生推波助瀾,舊帝舊制如何失得民心?我看你痛心疾首的,不是我們這些妖臣亂黨,而是舊破新立,你非但未得好處,反落得如此田地吧。”
張必用渾身顫着,費勁地說:“想我張家祖上四代爲官,只在我們這輩未求仕途,對南淮不可謂無功。不料睿王纔剛登基,便對治下轄區大行新制,城內商賈減免稅費,城外農區則鼓勵農夫村民舉報舊帝擁躉,並敕奪遭舉報鄉紳的土地房宅,封與那些檢舉者。我原以爲我乃睿王門生,總不會有人去檢舉我,縱然遭人檢舉,官府也不會採信。誰料我家丁十餘人竟與一衆佃戶簽了個百人血書,又說我擁護舊帝,又說我伺機謀反,官府竟不分青紅皁白,來我府上抄家。我替睿王賣過力,他一上臺,便拿咱們下刀。天底下哪有此等道理?枉我當初瞎了眼,竟追隨於他,不過他如此過河拆橋,想來他這皇位也是坐不穩當的。”
無念子道:“張先生,本來你博聞廣識,論見地,我自然不如你。可是半月前我也曾去過邑州等地,就百姓所言,城內商賈對新帝是毫無意見的,城外農人,更是各個大讚新帝,對於北面舊帝一黨,甚至有青年願誓死對抗的。”
張必用一時語塞,白子辛見他面色難看,忙說:“農人皆爲白丁,只看眼前得失。今日他說這邊獨好,明日恐怕又變了,我想,他們的話也做不得數。”
白子辛此言一出,柳濁清直搖頭,道:“白姑娘此言差矣。農人多目不識丁是實,然而目不識丁只因他們生於農戶貧舍,並不是因爲他們智有不及。況且只看眼前得失的,又哪裏只是農人?商賈、工匠、儒生、官吏,甚或一國之君,我竟不信這普天之下,有人不計眼前的。我以爲,農人所以只計較眼前得失,不是因爲農人目不識丁,僅僅因爲身爲農人,除了眼前得失,再無它物去計較罷了。我雖自幼上山修行,至今道行也才三十年,卻也由所見所聞悟得些許道法真諦。記得十年前,我曾問師父: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只因天地無極,萬物之於天地,皆渺小無異,乃爲芻狗,是爲無爲無相之智;可是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卻毫無道理,因聖人者,是爲人也,既然冠以聖字,總該有至聖至賢的品性。我師父雖也作了解釋,在我看來卻是漏洞百出的。固然爲聖人者,胸懷天地,百姓生計是最微不足道的事,可是聖人難道是生而爲聖的麼?若聖人生而爲聖,非聖之人大可不必在乎聖人,否則我們參悟道法學問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何苦爲難自己呢?若聖人習而爲聖,將聖未聖之時,又如何看待天下蒼生呢?懷仁持善以待世人,則與聖人遠之,清心冷眼以待世人,則與聖人無異。後來我與師兄多次切磋道法,又有了新的開悟,總算明白,所謂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並不是說聖人沒有仁善之心,恰恰相反,聖人乃懷大仁持大善,所以天下蒼生在聖人眼中並無分別,只是這大仁大善於普通百姓卻是看不見摸不着的。說到底,若非聖人,總不免囿於眼前利害,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近聖之人,稍有些超脫之志,總算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了。而聖人正因忘乎尋常事務,眼觀耳聞的都在地外天邊,見山又是山,見水又是水,只是此山此水非彼山彼水,於俗世衆生,近於無理無情無心無仁。由此可見,就算是近聖之人,比之真正的聖者,所見利害也不見得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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