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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源一幅幅看過來,目光停留在一幅臨摹的《丹崖玉樹圖》上。
那幅畫本身逸邁明淨,畫者並未畫全,但手筆靈動,雖屬臨摹,卻也雲嵐自在,運筆疏朗有致,隨心飄逸之筆勢掩去些許稚嫩。
柳源自幼跟一位擅書畫的飽學儒士學習,書法學得好,於繪畫上卻殊無天份,但心中甚爲喜愛,這幅畫正是他極喜愛的。
他自然也看得出畫的主人在畫上很有天份,心中既讚歎又豔羨,仔細地看了一眼印鑑,只簡單兩字“嗇色”,不禁一怔,正琢磨這兩個字的意思,聽到身後有聲音細細傳來,一個女孩子笑着說:“你明明有自己畫的粉墨山水,卻偏偏要交臨摹的,是跟周老師置氣呢吧?”
一個聲音清清泠泠地響起,極是好聽:“你錯了,我是聽周老師的話。周老師常說山水作畫,必先師法古人,反覆臨摹習練,方能求其精髓,‘潛心苦志,靜以求之,每下筆落墨,輒思古人用心處。沉精之久,乃悟一點一拂,皆有風韻;一石一水,皆有位置。渲染有陰陽之辨,敷色有今之殊,於是涵泳於心,練之於手,自喜不復爲流派所惑,而稍稍可以自信矣。’――啊喲不對,這是《清暉畫跋》裏頭說的。”聲音裏隱隱帶了一點淘氣,然而聲朗氣正,卻不單是嬉笑。
柳源側過頭去,從展覽畫欄的間隙,一張雪白小臉一閃而過,見有人窺視,又回過臉來,柳源一呆,只看到一雙碧清澄澈的眼睛微微流轉自己面上,隱含一絲詫異。
柳源知道這眼睛的主人便是姚啓德立誓要娶的女孩時,卻是自己跟同學爭辯國家正統歸屬的問題,他平時不大愛高談闊論,那天也只是有一句說一句,卻激得同學不肯罷休,柳源無奈之下只好閉目大誦夫子雲,周圍同學全都哈哈大笑,那同學也氣得笑起來打他,他一邊躲一邊才冷不丁說了一句:“空談誤國。”
一種熟悉的清凉目光從自己臉上掃過,他霍然抬頭,又看到湛然雙目。姚啓德指着人羣中的她說:“就是她,看到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