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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所舉辦的地方是一座山上,其貌嶙峋秀美,風貌奇殊。最值得一提的是這裏的地形,它的奇特之處在於,你明明是在上坡,卻能在目力盡頭看到四處都是湖泊。芒草被當做景觀刻意修整過,在芒草稀疏的正中間比較平坦的一處聳立着宮殿,而這宮殿便是顏覲他們要去的地方。 室外山岌水淙,堂內歌舞昇平,氣候是春風簾幕,熱鬧是鶯來燕往……歡迎顏覲的宴會不可謂不盛大,作爲虹顏晶十七王子的顏覲也鮮見如此氣派的招待。迎來的香映蓉、香映菡二姐妹,真叫個白如雪花柔似雲葉,芍藥芙蓉一般的美好,笑吟吟的就奔着顏覲他們過來了。唯一沒在場的,就是紅魔璽以及忠誠於他的朱熠彤。 宴會之宮所,雖不及帝黃衆宮室那樣規模浩盛,但也是極盡精巧之能事。梯臺之周,綠痕繞階,極目之內,花團錦簇。伺酒從者隨處可見,歌兒舞女隨時可喚。奇裝異服者也是不計其數,三教九流,滿坑滿谷。做買做賣的貨郎商販算是一大獨特之處。甚至有點過於獨特了,都有些喧賓奪主的感覺在裏面。 這時酉蛇添不知從哪滑出來,支開了香映蓉與香映菡二姐妹,面色詭譎的說: “殿下,雖然小臣不想,但我叫不住我家那廝,他還是來了。一會如果他有什麼非分之請,殿下可千萬不要應允吶。你知道,他腦子裏除了酒就沒別的了。” 顏覲一聽反而挺開心的道: “喔?酉時醞也來了嗎?” “啊,是啊。來是來了。但我感覺那小子就沒憋什麼好屁。” 烏重聞言道: “你們父子關係這麼惡劣嗎?是你生的不是?” 酉蛇添賤笑道: “小人雖然有時糊塗,但那種事做沒做,我還能不知道嗎?當然是我的兒,不過一點也不隨我啊。” 烏重心想,“沒隨你,倒還是好事。” 酉蛇添再三勸說,顏覲只道了幾聲“知道了。”便繼續往裏走。 正廳之內,香凝綃的主位之上還是空的,但香夢曼和香代曼卻列立兩旁了。一見顏覲他們來了,頓時臉上喜笑顏開,伴隨着數位環肥燕瘦的各色侍僕,娉婷嫋娜的便簇了過去。 這種陣勢顏覲不是無福消受,而是無法適應。一把便扯過畢摩天通推了出去,那些女娥們倒也毫不拒絕,只是一個似乎沒能滿足要求,但任然要去拉顏覲。顏覲又一把抓着竹厭畢節給推了過去,然後是桃印真夜、烏重。 他身邊便只剩下炎焱與黃裳了。這時顏覲恨不能身邊多點帥哥,昨天倒是加入一個,可是那白小沏似乎也是個軸的,對與‘香’無關的事,他提不起興趣。也就沒跟來。 老頭,她們當然不感什麼興趣,雖然黃裳是個帥老頭,但一臉威嚴的樣子,沒誰想去觸黴頭。炎焱,就更沒人去接近了。儘管他做了一些改變裝扮的事,不過一眼看上去,他就讓人膽寒。何況他……嗯,說到底還是個女性,只是沒有任何常人理解的那些女性特徵罷了。 但炎焱呢,他也沒有什麼‘替主分憂’的人臣之想,站在那裏跟一尊雕塑也差不了多少,不過相對於他來說,這也算他做貢獻了,不鬧事就算功績。好在對方也瓜分了不少男丁過去,香夢曼即便厲害,也不至於讓顏覲陷於應付不了的境地。 香夢曼一面拉着顏覲,一面跟他說,香凝綃正在處理一宗盔甲買賣的事情,一會纔過來。也就是說宴會還未正式開始,他們有足夠的娛樂時間。 “盔甲買賣?”顏覲問到,“誰賣給誰?” 香夢曼說: “說是歌川附近漂流下來的敗軍,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賣方嘛,嘿嘿,能幹這種生意的,除了緗索菲衆魁還能有誰?” 顏覲赫然對緗索菲有了一重警戒,雖說是一衆之魁,但倒賣盔甲又還是賣給軍隊,這事非同小可!他想繼續問問,但香夢曼說: “哎呀,那些事情有什麼意思,殿下知道嗎?酩酊三傑之一,今天也在會哦。” 顏覲感覺這事從香夢曼口中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作罷。而且想幹脆就藉着這個由頭把自己從香夢曼的手中挪開,於是順着她的話問: “喔?他在哪兒呢?” 香夢曼說: “喏,”她往一個方向一挺上身,道,“在那擺什麼賭局呢。” “賭局?”顏覲重複了一下她的話,誰料一聽到‘賭’字,昨天剛嘗過甜頭的炎焱一下就躁動起來,興奮得不行,他說: “賭局!哪呢!想不到這裏也有耍賭的遊戲,哪呢?” 香夢曼纖指一勾,指了一個方向,炎焱不由分說便殺了過去。顏覲也跟了過去。想見見那酩酊三傑的風采。 你道是怎樣的風采? 只見那花影繽紛的天井之下,奼紫嫣紅的裙帶之中,有一張巨大的八步牀,牀上鵝絨飄灑、紗帳縵飛。而在那漫天飛舞的白色之中,羅漢醉酒一般橫臥着一位翩翩公子。他手執琥珀杯,嘴裏正高聲唱到:,! “花間一壺酒啊……” 顏覲信步往前挺身道: “酤酒仙人也會有‘獨酌’的時候嗎?” 酉時醞聽聲歪頭一看,不知道是誰,不過觀其裝束,已然揣摩出了個八九十。他道: “閣下知道爲什麼詩仙‘獨酌無相親’嗎?” 顏覲對這種問題可真沒思考過,不過他也知道如此場合肯定也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討論,所以他乾脆說“不知道”。 酉時醞半臥起來道: “簡單吶,因爲他周圍,沒人能懂他那壺酒啊。沒人喝得明白,爲什麼要給那些人拿去暴殄天物?所以,他愁啊,他煩吶,他只得自己和自己喝、和自己的影子喝。影子就是自己的投射……到頭來,還是自己最瞭解自己呀。” 酉時醞這會完全坐起來了,他說,“對嗎?忘萱王殿下?”顏覲也是習慣瞭如今的人們——曾經的臣民現在不那麼把自己當回事的態度。不過他也沒怎麼享受過‘王’的應該有的那些尊榮。如此,他覺得反而最好。 顏覲倒不驚訝酉時醞能認出自己的洞察力,而是對他的話題產生了興趣,他說: “我看這密陀衆好酒的人不少啊,假使我們相信概率的話,那麼如果密陀衆都沒有人懂酒,恐怕天下再難找到能懂酒之人了,畢竟要算飲酒的量來說,密陀敢稱第二,不會有他衆敢稱第一。” 酉時醞道: “量大又怎樣?海大!那海魚能說它懂河水嗎?那用河水釀的酒和用井水釀的酒又能一樣嗎?” 顏覲眼睛微閉,半挑眉毛,道: “是個道理,那麼說,酗醞酣手中的酒可謂珍品嘍?” 酉時醞輕哼一聲,嘴一撇,把酒杯緩緩在鼻子下面來回運了一運,半天也不回答,那表情,享受極了。顏覲看得清楚,那琥珀杯子裏早已經空空如也,但不妨礙酉時醞迷戀和回味那個風味。 酒杯仍有餘韻殘留,可見其香郁,真真證實了其名酒瓊漿的地位。再加上酉時醞他又是名聲在外,凡是在場的人,無不向他投來豔羨的目光,認定那一定是絕世佳釀! 但沒有人——即便達官貴人或嬌柔美婦——用示弱、討好之類手段要求喝到一口。因爲在密陀衆,凡事都是有代價的,只要是一個人送出一湛藍堇花幣的禮,那必定要求返還一山吹色幣,起碼得如色奉還。所以誰敢要那一口酒喝?要了,又得幫人辦多大的事?沒有人的心裏有底。 而且看在場的人那歆羨的樣貌,可見酉時醞在這之前已經誇耀了許久了,而酉時醞對酒的評價,誰又能質疑?因此,當顏覲問完那句話,不光是酉時醞不屑,那些旁觀者也紛紛投去鄙夷的目光。 好一會兒,酉時醞纔有了動作,不再沉醉在那已經喝光了的酒杯餘韻之中。只見他從懷裏取出了酒器,那是一個胎底很薄由合金製成的觥。 他正要揭開蓋子,但一臉得意的又停下觀察、掃視了羣人。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人羣的動態幾乎一致,全都塌着腰桿弓着背,以鼻頭充當昆蟲感受器一樣試探着外部世界的樣子,紛紛往前小挫了半步,似乎鼻子被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魚鉤給釣住了一般無二。 顏覲見到如此動態,大家的鼻子均放在所有器官之前,瞬間產生了三種完全不同的感覺;一是感覺滑稽,二嘛也忽然萌生了好奇,這三嘛,不由得緊張起來,他也無意識的鼻翼張了張,感覺呼吸都有點不穩,並且自己似乎沒注意到自己這個變化。 酉時醞沒及時開瓶,有些往前栽的人差點因爲前傾得過大而摔倒,踉蹌兩步又往回退,尷尬不已。這時他說: “你們知道嘛?這酒是怎麼釀造出來的?”酉時醞接着侃侃而談關於手中玉液的前期的出品過程,到那裏去採集的花、又到那裏去收集的水、再又是需要花多少時間釀造……不一而足,有懂的,頻頻點頭,佩服功夫,不懂的也聽了個‘辛苦’,仍然贊服功夫。而在介紹完第一段,快要結束時,酉時醞說: “……那你們又可知是誰釀的這酒嗎?”他自問自答的道: “自然是那當世杜康,釀大千——醇於瓊!” 醇於瓊三字一出,自然引來一片譁然。有說“果然如我所料”的;有贊“酩酊二傑”的;有嘆“能看酤酒仙飲酒也是一樂”的;有羨“此酒定是天上有”的…… “滿足你們一下吧。”酉時醞說着,又做了個準備開啓的動作,人們紛紛抬起了眉毛,但他又把手收了回去,道,“你們知道了這神酒玉液的材料採集過程,釀造時間等待。但到現在,它還只是半成品。雖然在你們很多人當中,覺得它已經可以喝了……當然不是,遠遠還沒到可以喝的時候。” 酉時醞賣了一個關子,道: “說它的品飲之機要前,該先告訴你們知道它的名字。好馬配好鞍,好酒怎能沒有好名?哈!不妨直接說與各位,此酒名爲青鶴釀!” 看到羣衆狐疑,他解釋道:,! “之所以有青鶴二字,是由於酒名就含有飲法!因爲在最後暢飲它之時,必須經由白鶴叼着酒壺,飛到青雲之上!然後一箭把白鶴射死。這一箭必須不偏不倚,剛好射中酒壺和白鶴。 讓酒液灑下,掉在事先溫熱好的、盛有經玫瑰谷露水的盆中。接着從盆中再過梅花搭建的‘橋’,讓酒液引流到下方由醉觴皿用荷葉所做的酒杯上!在流動的過程中,吸收了它們的香味後,再在太陽初生之時,飲之。因爲在那時候,你會看到荷葉與酒液完全分離,陽光諂媚一般的把酒氣蒸騰,多層次的香味散發出來……” 後面的話,似乎沒有耳朵再能聽進去了。因爲完全超出了人們的認知。在酉時醞手上的那壺名爲青鶴釀的酒,原來酩酊三傑都有參與。酉時醞參與了什麼呢?其實從這裏就能看出他的重要性,除了那‘不偏不倚’的一箭外,還有他那生動非凡的講述。這對於一個能勾起所有人興趣的奇貨而言,當然也是不可或缺的。 之後,酉時醞他閉目抬頭,模樣極其虔誠,那一刻,他在放空自己。充耳不聞世間事,只待酒蓋打開的那一刻,爲那一刻做好充足的準備。 “啵”的一聲,頂子打開。頃刻,如魔法一般,香氣散佈整個廳堂,顏覲的【長斕遊】有沒有這麼快,似乎都值得懷疑。自然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迷醉了。那馥郁芬芳,無法用詞語形容! 顏覲雖不酗酒,但也算是個樂飲者,可即便尊貴如他,也未曾體驗過如此的香氣。說顏覲此刻不想過去品嚐一口,那顏覲就不算是一個正常人了。口腹之慾,誰都會有,何況他還是一個被‘囚禁’了那麼多年的一個破落王子。 就在大家都陶醉於那曼妙不可描述的酒香時,不知從哪變出來又一位風度俊朗的俏哥兒。:斑斕錦皇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