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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翠樓的一番大鬧之後,姬承懷着必死的悲壯情懷回到家裏,做好了應付從雞毛撣子到搓衣板等常用家教器械的準備。這是他和自己的夫人唐溫柔多年來的保留節目。
但沒想到的是,這一夜唐溫柔並沒有依照慣例動用家刑,而是砰的一聲撞上臥室門,自顧自睡覺去了。姬承在堂屋站了好一陣子,不明白老婆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卻也不敢跟進去,於是在堂屋的躺椅上蜷縮了一夜,雖然蓋着姬祿給他送來的杯子,仍然凍得鼻涕長流。這一夜怪夢連連,儘管身體免遭荼毒,心裏卻難免緊張忐忑,遂反覆夢到自己被唐溫柔結結實實困將起來,有時跪在自家院子裏,有時吊在凝翠樓的大堂裏,總之是苦不堪言。
第二天早上腰痠腿疼地起了身,壯着膽子把臥室門推開一條縫,才發現唐溫柔不知何時已經出門了。這可很不尋常。姬家祠堂一向有下人負責看管,唐溫柔白晝的時候很少外出,通常都是呆在屋子裏。姬家的宅院雖然不大,卻也不是那種窮人的小屋,頗有幾名僕從下人,總有各種各樣的地方需要修葺管理,各種各樣的支出需要算計、節省,爲了省錢,唐溫柔自己做了這個管家。
除此之外她還兼任賬房先生,過目祠堂每天展覽虎牙槍的門票賬目,那是姬家全部的收入來源,唐溫柔在照料完了家務事之後,就得對着每天收入的金銖或欣喜或發愁。這些事姬承是從來不過問的,一股腦都扔給唐溫柔,所以唐溫柔總是從早上起牀就開始忙,入夜很晚了才安睡,能出去逛逛玩玩的閒暇時間少之又少。
所以今天唐溫柔的舉動才顯得格外與衆不同。姬承等到中午,還不見老婆回來,心裏開始有點犯嘀咕,家裏問了一圈,無人知曉她的去處。他也無心趁着這難得的時機再溜出去,心裏回想着昨晚老婆的異常舉動,忽然間全身冷汗直冒:老婆該不會是想不開了,去尋短見了吧?
會發生這樣的事嗎?唐溫柔一向對姬承管束極嚴,常作河東獅吼,卻也並不是刀槍不入的鐵石心腸,她時常也會表現出軟弱,被姬承氣壞了也會哀哭。按常理,昨晚從凝翠樓把姬承揪回來之後,她應該大發雷霆好好整治丈夫一番纔對,但她偏偏選擇了沉默。這可不是什麼好的信號,也許那就象徵着某種心灰意冷。
姬承越想越是害怕,終於忍不住了,匆匆穿好外衣跑了出去。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跑遍了周遭可能的地點,都沒人知道唐溫柔的下落。讓他略微寬心的是,這一圈跑下來,也沒聽說什麼某婦女投河自盡之類的傳聞。在南淮城這種地方,一旦發生此類吸引眼球的事件,必定會很快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他只能回家乾等着,背上的汗始終沒有幹過。萬一老婆真的發生什麼意外……他不敢再想下去,腦子卻又不聽使喚地總向着這個方向去用力。心亂如麻地等到了太陽開始西斜的時候,唐溫柔終於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姬承跳了起來,滿臉堆笑地迎上去:“夫人您回來了!這一天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