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 (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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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陽狹海的對岸,有個青陵縱橫、花開平野、深河奔湧的地方,那裏有高聳於壯麗灰藍峯巒間的黑石巨塔,有高舉鮮明旗幟趕赴沙場的鐵甲武士。多斯拉克人稱之爲“雷敘·安達裏”,意思是“安達爾人之地”。在自由貿易城邦裏,人們呼其爲“維斯特洛”和“日落國度”。而哥哥有個更簡單的說法,他稱之爲“我們的土
地”。這個名字像句禱詞,彷彿只要他掛在嘴邊,就定能上達天聽。“那是我們真龍血脈所繼承的土地,雖然遭陰謀詭計所奪,但仍然屬於我們,永遠屬於我們。沒人能從真龍手中偷走東西,門兒都沒有,因爲真龍凡事都永遠記得。”
也許真龍記得罷,只是丹妮卻記不得。那塊位於狹海對岸,哥哥信誓旦旦屬於他們的土地,她從來沒有見過。那些他口中的名字:凱巖城、鷹巢城、高庭和艾林谷,多恩領與千面嶼等,對她來說不過是文字的拼湊罷了。當年他們躲避節節進逼的“篡奪者”軍隊,被迫逃離君臨時,韋賽里斯還是個八歲大的男孩,而丹妮只不過是母親子宮裏胎動的血肉。
然而哥哥的故事聽得多了,丹妮有時還是會在腦海裏自行拼湊出過往的光景:母后他們就着船影黑帆,在當空皓月下夜奔龍石島;她的長兄雷加在染血的三叉戟河上與篡奪者作殊死決鬥,爲他心愛的女人喪命;蘭尼斯特和史塔克家族的部衆,那些被韋賽里斯稱做篡奪者走狗的隊伍,洗劫君臨;多恩的伊莉亞公主苦苦哀求,卻眼睜睜看着她和雷加的親生骨肉、那個還在她胸脯上吸吮母奶的嬰兒,被硬生生奪走,血淋淋地慘死;那些懸掛於王座大廳後方高牆上,末裔巨龍的亮磨頭骨,用瞎盲的空洞眼窟看着“弒君者”提起金色寶劍,切開父王的喉嚨。
母后逃亡之後九個月,她降生於龍石島,時值夏季暴風來襲,彷彿要把城堡撕成碎片。據說那場暴風雨駭人無比,停泊在軍港的坦格利安王家艦隊被摧毀殆盡,巨石自城垛上崩落,朝狹海瘋狂翻湧的潮水騰滾而去。她的母親難產而死,爲此韋賽里斯始終沒有原諒她。
然而她也不記得龍石島。就在“篡奪者”弟弟的艦隊初成、率衆來伐的前夕,他們繼續亡命天涯。當時原本屬於他們的七大王國之中,只剩下他們歷史悠久的家族堡壘龍石島尚未落入敵手。而就連這樣的情形也維持不了多久,城中守軍早已暗中計劃把他們出賣給“篡奪者”。
但某天夜裏,威廉·戴瑞爵士帶着四位死士殺進育嬰房,把他們連同奶媽一起帶走,在夜幕掩護下縱帆駛往布拉佛斯的海岸。
她只依稀記得威廉·戴瑞爵士,他是個魁梧的灰鬍壯漢,縱使後來眼睛半盲,還能從病榻上高聲怒吼、發號施令。僕人們很怕他,但他待丹妮始終親切慈藹,喚她作“小公主”,有時則是“我的小姐”;他的雙手猶如皮革般柔軟。然而他始終沒有離開病牀,日夜被疾病的氣息所纏繞,那是種溼熱而噁心的甜味。當時他們住在布拉佛斯一棟有着紅漆大門的房子裏,丹妮有自己的房間,寢室窗外還有棵檸檬樹。威廉爵士死後,僕人們把僅剩的一點錢全給偷走,沒過多久他們便被逐出那棟寬敞紅屋。當紅漆大門爲他們永遠關閉時,丹妮再也止不住眼淚。
從那之後,他們開始了流浪的歲月,從布拉佛斯到密爾,從密爾到泰洛西,後來又到過科霍爾、瓦蘭提斯和里斯,漂泊無依,未曾在一處落腳紮根。哥哥不肯定居下來,他總說“篡奪者”派來的殺手緊追在後,然而丹妮卻連半個刺客也沒見着。
起初統治各自由貿易城邦的總督、大君和商界巨賈很樂於接待坦格利安後裔,但隨着日子漸漸過去,“篡奪者”在鐵王座上越坐越穩,原本爲他們敞開的門便一扇扇關了起來,他們的日子也日益艱苦。幾年來,他們當掉了所有的珠寶。到如今,連販賣母親的王冠所得的錢幣也全部花光。在潘託斯的酒館和巷弄裏,人們給哥哥取了個外號叫“乞丐王”,丹妮不敢想象他們怎麼稱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