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 (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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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莎與茉丹修女和珍妮·普爾乘着轎子前往首相的比武大會。轎子的簾幕用黃絲織成,做工極爲精細,她可以直接透過簾幕,看向遠方,而簾幕把外面的世界染成了一片金黃。城牆外,河岸邊,百餘座帳篷已然搭起,數以千計的平民百姓前來觀賞。比武大會的壯觀教珊莎看得喘不過氣:閃亮的鎧甲,披金掛銀的高大戰馬,羣衆的高聲吆喝,風中飄蕩的鮮明旗幟……還有那些騎士,尤其是那些騎士。
“這比歌謠裏唱的還棒。”當她們在列席的領主和貴婦們中間找到父親安排的座位時,她不禁輕聲說。這天珊莎穿了一件綠色禮服,正好襯出她棕紅色的頭髮,漂亮極了。她自知衆人看着她的眼神裏漾滿笑意。
她們看着千百條歌謠裏描述的英雄躍然眼前,一個比一個英姿煥發。御林七鐵衛是全場焦點,除了詹姆·蘭尼斯特,他們全都身着牛奶色的鱗甲,披風潔白猶如初雪。詹姆爵士也穿了白披風,但他從頭到腳金光閃閃,還帶了一頂獅頭盔和黃金寶劍。外號“魔山”的格雷果·克里岡爵士以山崩之勢轟隆隆地經過他們面前。珊莎記得約恩·羅伊斯伯爵,他兩年前到過臨冬城作客。“他的鎧甲是青銅做的,有好幾千年的歷史,上面刻了魔法符咒,保護他不受傷害。”她悄悄對珍妮說。茉丹修女在人羣中指出一身藍紫滾銀邊披風,頭戴一頂鷹翼盔的傑森·梅利斯特伯爵給她們看。當年在三叉戟河上他一人就斬了雷加手下三名諸侯。女孩們看到密爾的戰僧索羅斯是個大光頭,一身寬鬆紅袍在風中拍動不休,不禁咯咯直笑,直到修女告訴她們他曾手持冒火長劍,獨自攻上派克城牆,她們方纔止住。
除此而外,還有許多珊莎不認得的人,有從五指半島、高庭和多恩領來的僱傭騎士,有歌謠裏並未提及的自由騎手和新上任的侍從,也有出身顯赫世家但排行居末的貴族少爺,或是地方諸侯的繼承人。這些年輕人多半尚未建立顯赫功勳,但珊莎和珍妮相信有朝一日他們的名字定將傳遍七大王國。他們中包括巴隆·史文爵士;邊疆地的布萊斯·卡倫伯爵;青銅約恩的繼承人安達·羅伊斯爵士和他的弟弟羅拔爵士,他們的鎧甲外面鍍銀,刻着和父親一樣的青銅保護符咒;雷德溫家的雙胞胎兄弟霍拉斯爵士和霍柏爵士,他們盾牌上刻着藍底酒紅色的葡萄串紋章;派崔克·梅利斯特,傑森伯爵的兒子;來自河渡口的傑瑞爵士、霍斯丁爵士、丹威爾爵士、艾蒙爵士、席奧爵士、派溫爵士等六個佛雷家代表,通通都是老侯爵瓦德·佛雷的兒孫,連他的私生子馬丁·河文也來了。
珍妮·普爾承認她被賈拉巴·梭爾給嚇着了,他是個遭到放逐的王子,來自盛夏羣島,穿着紅綠交織的羽毛披風,皮膚漆黑如夜。但當她看到一頭紅金頭髮,黑盾牌上畫着閃電的貝里·唐德利恩伯爵時,又宣佈自己當下就願意嫁給他。
“獵狗”也在隊列之中,還有國王的弟弟、英俊的風息堡公爵藍禮。喬裏、埃林和哈爾溫是臨冬城和北境的代表。“跟別人比起來,喬裏就像個乞丐。”他出現時茉丹修女嗤之以鼻,而珊莎不得不同意這句評價。喬裏穿着灰藍色盔甲,上面沒有任何紋章或雕飾,肩頭薄薄的灰披風活像件髒兮兮的破布。雖然如此,他依舊錶現不俗,頭一遭上場便將霍拉斯·雷德溫刺下馬,第二回合又打落一個佛雷家的騎士,第三次時他與一個盔甲和他同樣單調,名叫羅索·布倫的流浪武士三番交手,雙方都沒能將對手刺落,但布倫持槍較穩,擊中的地方也比較精準,所以國王判他勝利。埃林和哈爾溫就沒這麼搶眼了,哈爾溫第一次上場就被御林鐵衛的馬林爵士一槍挑下馬,埃林則敗在巴隆·史文爵士槍下。
馬上長槍比武進行了一整天,直到黃昏。戰馬蹄聲轟隆,把比武場的土地踐踏成一片破敗不堪的荒原。有好幾次,珍妮和珊莎眼見騎士相互衝撞,長槍迸裂粉碎,羣衆高聲尖叫,齊聲爲支持者吶喊。每當有人墜馬,珍妮就像個受驚的小女孩般遮住眼睛,可珊莎認爲自己膽子比較大,官家小姐就應該在比武大會上表現出應有的風範。連茉丹修女都注意到她儀態從容,因而點頭稱許。
“弒君者”戰績輝煌,他如騎馬錶演般輕取安達·羅伊斯爵士和邊疆地的布萊斯·卡倫伯爵,又與巴利斯坦·賽爾彌展開激戰,巴利斯坦爵士前兩回合均擊敗比自己年輕三四十歲的對手。
桑鐸·克里岡和他巨人般的哥哥“魔山”格雷果爵士同樣是無人能擋,他倆剛猛地擊敗一個又一個對手。當天最恐怖的事便發生在格雷果爵士第二次出場時,只見他的長槍上翹,正中一名來自艾林谷的年輕騎士護喉甲下,因爲力道過猛,長槍直穿咽喉,對方當即斃命。年輕騎士摔在離珊莎座位不到十尺的地方,格雷果爵士的槍尖打斷了他的脖子,鮮血隨着他越來越衰弱的脈搏向外汩汩流出。他的鎧甲晶亮嶄新,日光照射下,他向外伸張的雙臂宛如兩條躥動的火苗。直到後來雲層遮住太陽,火焰纔沒了影子。他的披風是夏日晴空的天藍,上面繡着道道新月,但由於鮮血滲透,披風顏色轉暗,那上面的月亮也一個接一個變成血紅。
珍妮·普爾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茉丹修女不得已只好先把她帶開,讓她鎮靜下來。珊莎坐在原位,兩手交叉,放在膝上,看得入了魔。這是她頭一遭目睹別人喪命。她心裏覺得也該哭的,但眼淚就是掉不下來。或許她已經爲淑女和布蘭哭幹了眼淚罷,她對自己說,若換成喬裏或羅德利克爵士,甚或父親大人,就不會這樣了。這名年輕的藍袍騎士與她毫無關係,只不過是個來自艾林谷的陌生人,他的名字從她左耳進右耳出。現在全世界也將和她一樣,永遠地遺忘他的名字,珊莎突然明白,不會有人譜曲歌頌他了。多麼令人傷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