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第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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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里停步半晌,閉上眼睛。頭顱裏陣陣抽搐,猶如婚禮那天的鼓還在敲,咚、咚、咚,他幾乎從馬上摔下來。我必須去,他提醒自己,如果帶不回疙瘩臉培提爾,萊曼爵士肯定會耿耿於懷,再說,培提爾雖是個沒幾根鬍子的小毛頭,但不若艾德溫那麼冰冷,也沒有黑瓦德的壞脾氣。這小子將來會感激我,而他父親會讚賞我的忠誠,並把我留下。
要做到這一切,就必須在日落時分帶着金子趕到荒石城。梅里舉頭望天。是時候了,手可不能再抖。於是他從鞍上取下水袋,打開後深飲一口。諸神在上,這葡萄酒黑得跟泥潭似的,不過粗濁歸粗濁,我可離不了它。
荒石城的外牆昔日環繞山頂,猶如國王頭上的王冠,迄今唯有地基殘存,幾堆及腰高的碎石上爬滿地衣。梅里沿古城牆走了很長一段,來到城門樓所在之處,這裏的廢墟稍微高聳,他只得牽馬擇路而入。太陽在西方沉入一片烏雲下,金雀花和蕨類植物覆蓋斜坡,而牆內的野草長到胸膛那麼高。梅里拔出長劍,警惕地掃視周圍,不見土匪們的蹤影。難道我把日子記錯了?他停下來,用拇指擦擦額頭,卻未能緩解不安的心緒。七層地獄啊,難道……
城內某處,隔着樹叢,傳來微弱的音樂聲。
梅里儘管披着厚斗篷,聽見聲音卻抑制不住地顫抖,於是他又取出水袋,狠狠飲了一口。我可以跳上馬背,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舊鎮,用金子買無數好酒。土匪是我的剋星。那可惡的小婊子溫妲在我屁股上烙下一隻白鹿,所以我老婆纔看不起我。不,不行,我不要想這些。艾德溫沒有兒子,而黑瓦德只會生私生子,疙瘩臉培提爾有朝一日可能當上河渡口領主,他會記得拯救他的英雄。他又灌下一大口,塞好袋子,引馬走過亂石、金雀花和令人風聲鶴唳的樹叢,跟隨音樂,來到城堡庭院。
落葉在院子裏積得老高,猶如屠殺後的屍體堆。一位身穿打補丁的褪色綠衣服的男子盤腿坐在風化的墳墓上,撥弄着木豎琴。那音樂輕柔而又悲傷,卻是梅里十分熟悉的:在那高高的衆王之殿裏,珍妮和逝去君主的幽魂共舞……
“起來,”梅里,“你不能坐在國王身上。”
“老特里斯蒂芬不會在乎我這張瘦骨伶仃的屁股,他可是‘正義之錘’,他也有很久沒聽過歌謠了,”土匪說罷一躍而下,他個子小,面龐尖,模樣十分狡詐,但那張嘴笑得如此燦爛,幾乎觸到了耳朵。幾根稀疏的棕發垂下額頭,他用不握琴的手掃開,“您還記得我嗎,大人?”
“不記得,”梅里皺緊眉頭,“你是何人?”
“我在您女兒婚宴上表演過,那是我的得意之作。她嫁的佩特是我親戚,我們七泉地方的人代代相親——當然啦,付錢的時候,他仍舊那麼小氣。”綠衣人聳聳肩,“您父親大人幹嘛不讓我去孿河城表演呢?嫌我功夫不到家嗎?聽說他喜歡大聲的,噢,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