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 (第4/13頁)
喬治·R.R.馬丁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悲傷。我的眼淚在哪裏?我的怒火又在哪裏?詹姆·蘭尼斯特從不缺乏怒火。“父親,”他告訴屍體,“是你教導我流淚乃是男人脆弱的標誌,所以我不可能爲你哭泣。”
今天早晨有上千名貴族男女來到棺材前瞻仰,下午又來了數千百姓。他們衣着簡樸,表情肅穆,但詹姆懷疑其中許多人心裏面正在暗暗高興,爲首相的暴卒而倍感痛快。即便在西境蘭尼斯特自家的地盤上,泰溫公爵與其說受人愛戴,不如說被大家尊敬,而君臨人可沒有忘記當年城破之日的大肆洗劫。
所有的哀悼者中,派席爾國師最爲傷感。“我曾爲六位國王服務,”守靈的第二天夜裏,他告訴詹姆,一邊狐疑地嗅着味道,“但這裏躺着的,卻是我記憶之中最偉大的人物。泰溫大人從未戴上王冠,但他絕對擁有王者風範。”
沒了鬍子,派席爾看上去不止蒼老,而且極爲虛弱。剃光他的鬍子真是提利昂所做過最殘忍的事,詹姆心想,他自個兒很明白失去身體的一部分,尤其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是什麼滋味。派席爾的鬍子曾經非常壯觀,白如新雪,柔如羔羊,完全遮蓋了臉龐與下巴,直垂近腰。國師說話時喜歡捻鬍子,這不僅給了他智者的外貌,還掩蓋了所有醜態:下巴上松垂的皮膚,扁平、缺牙的小嘴巴,數不清的疣子、皺紋與老年斑。雖然派席爾努力想把鬍子長回來,可惜徒勞無功。從那虛弱的下巴和褶皺的面孔上長回來的是短鬚和胡碴,如此稀疏,完全掩飾不了斑斑點點的粉色肌膚。
“詹姆爵士,我這輩子見證過衆多災禍,”老人緩緩講述,“戰爭,流血,謀殺……小時候在舊鎮求學,某年灰疫病來襲,奪去了全城一半的人口和學城四分之三的成員。海塔爾大人燒光了港口裏的船隻,緊閉城門,並嚴令麾下士兵殺掉所有企圖逃離的人,無論男人、女人還是懷抱中的嬰兒,概不例外。結果,當疫病最終平息時,他卻教他們殺了。就在他重開港口的那一天,他們把他從馬上拖下來,割了喉嚨,還殺了他年幼的兒子。直到今天,舊鎮的愚民們仍在唾棄他的名諱,但昆頓·海塔爾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你父親正是這樣的人,一個盡職盡責的大丈夫。”
“所以他死後纔對自己那麼滿意?”
屍體的惡臭讓派席爾雙眼朦朦,“組織……組織枯死後,肌肉萎縮,牽起嘴脣。他沒笑,他只是……死了,死了。”老人強忍淚水。“請原諒,我很疲累,告辭。”國師沉重地倚着柺杖,慢慢踱離聖堂。他也行將就木了,詹姆意識到,難怪瑟曦認爲他是個廢物。
當然,在親愛的老姐眼中,宮中一半的人不是廢物就是叛徒,該剷除的不僅包括派席爾,還包括御林鐵衛們、提利爾家、詹姆自己……甚至伊林·派恩爵士,那個擔任御前執法官的啞巴——由於職務關係,牢房出的事他脫不了干係,儘管沒舌頭的派恩向來把事務留給下人打點,而瑟曦認爲提利昂的逃脫都是他的錯。是我乾的,與他無關,詹姆差點對姐姐說出口,不過最終他答應的是去盤問地牢長官,一位名叫雷納佛·偉維水的駝背老人。
“我這姓氏咋回事呢?大人您肯定覺得奇怪。”詹姆還未開問,對方便喋喋不休地解釋,“其實,這是個古老的姓氏。我可沒吹牛喲,咱血管裏可流淌着王族的血液。我的祖先是一名公主,我生下來沒多久老爹就給我講過這個故事。”從那斑斑點點的頭顱和下巴上的花白鬍須來看,偉維水的童年不知距今好幾十年了。“那名公主是幽禁在處女居里的最漂亮的美人,海軍司令‘橡木拳’埃林·瓦利利安大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雖然自己結了婚,仍然與之偷情。後來爲紀念大人在海上的功業,公主爲他們的私生子瓊恩取名‘維水’,結果作兒子的日後成了一位偉大騎士,兒子的兒子也同樣偉大——此人在‘維水’之前添了一個‘偉’字,以表示他自己並非出於私生。所以您瞧,我身上也多少帶有龍之血脈喲。”
“嘖嘖,我懂了,你早不說清楚,我差點把你當成了征服者伊耿。”詹姆曉得,維水不過是黑水灣一帶私生子的通用姓氏,“偉維水”一支多半隻是從前的小騎士之流吧。“我有緊要事情,比研究你的族譜更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