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威爾 (第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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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聽見了他的話。伊蒙的眼睛雖然看不清,耳朵卻沒問題。“我並非生來就是盲人,”他提醒他們,“我記得上回經過這兒的情形,記得每一塊岩石、每一棵樹和每一波海浪,記得灰色的海鷗在船隻的尾跡後面飛翔。我當時三十五歲,戴上頸鍊已經十六年了。伊戈想要留我在身邊輔佐他統治國家,但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在這裏,最終他拗不過我,只好派出金龍號載我北上,還讓他的朋友‘高個’鄧肯爵士親自護送我抵達東海望。歷史上,娜梅莉亞曾把六位國王用黃金鐐銬鎖拿住送來長城,自那以後,新人到來時都沒有過如此盛況。伊戈也清空了地牢,這樣我就不用獨自立誓。他說他們就是我的榮譽護衛——其中一位乃布林登·河文,後來被選爲總司令。”
“您是指血鴉?”戴利恩說,“我知道一首關於他的歌,《一千零一隻眼睛》。但我以爲他是百年之前的人了。”
“我們終究不都一樣?我也曾經像你一樣年輕啊。”這似乎讓他感到悲哀。他開始咳嗽,然後閉上眼睛睡去,每當海浪晃動船隻,他也在毛皮之中搖擺。
他們在灰色的天空下航行,先往東,再往南,然後又往東,海豹灣漸漸開闊。船長是個頭髮斑白的黑衣弟兄,肚子就像啤酒桶,他穿的黑衣褪色很厲害,因此船員們稱他爲“老破爛”。他很少說話,大副卻把他沒說的都補上了,每當風勢減弱或者槳手們勁頭不足,他就會朝鹹澀的空氣一通咒罵。大家早上喝燕麥粥,下午喝豌豆粥,晚上就着麥酒喫醃牛肉、醃鱈魚和醃羊肉。戴利恩唱歌,山姆嘔吐,吉莉或哭泣或給嬰兒餵奶,伊蒙學士在睡夢中顫抖,這就是日常生活,而風日益寒冷,日益強勁。
即便如此,這也比山姆的上次航程好得多。當時他還不到十歲,乘坐着雷德溫大人的三桅船青亭女王號出海。她有黑鳥號的五倍那麼大,華麗雄偉,三張酒紅色巨帆,一排排槳葉在太陽底下閃耀着金色與白色的光芒。離開舊鎮時,那些槳上下襬動的景象令山姆爲之屏息……但那是雷德溫海峽最後的美好記憶。跟現在一樣,大海讓他反胃,而這招致了父親大人的厭惡。
抵達青亭島後,情況變得更加糟糕。雷德溫大人的雙胞胎打一開始就鄙視山姆。每天早晨在較場上,他們都找出新花樣羞辱他,第三天,霍拉斯·雷德溫在他求饒時要他學豬叫,第五天,他弟弟霍柏讓一個廚房小妹穿上自己的盔甲,用木劍把山姆打得哭出來。當她展示出真面目時,所有的侍從、侍酒和馬伕鬨堂大笑。
“這孩子只不過需要一點歷練,爲生活增添調料,”當晚,他父親告訴雷德溫大人,但雷德溫家的小丑卻搖晃着鈴鐺回應道,“對,一撮胡椒,一點上好的丁香,嘴裏再塞一隻蘋果。”從此以後,藍道大人禁止山姆在派克斯特·雷德溫的屋檐下喫蘋果。回航途中他繼續暈船,但離開青亭島好歹讓他大大鬆了口氣,甚至喉頭污物的滋味也變得容易接受了。直到回家之後,母親才悄悄告訴他,父親原本不打算讓他回來。“霍拉斯將代替你,而你將留在青亭島當派克斯特大人的侍酒,如果你讓他滿意的話,就會跟他女兒訂婚。”山姆仍然記得母親輕柔的觸摸,記得她用一小塊沾着口水的蕾絲手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我可憐的山姆,”她喃喃地說,“可憐的山姆。”
能再見到母親真好,他一邊想,一邊抓住黑鳥號的欄杆,凝視着岩石岸邊飛濺的浪花。假如她看到我穿上黑衣,或許還會感到驕傲。“我長大成人了,媽媽,”我可以向她宣佈,“我當上了事務官,成爲了守夜人的漢子。弟兄們有時候還叫我‘殺手’山姆呢。”他也想跟弟弟狄肯和妹妹們重逢。“看,”他可以告訴他們,“看哪,我終於有點用了。”
但父親也在角陵城等他。
一想到父親,他又開始反胃。山姆俯身到船舷外嘔吐,幸好這回不是逆風,這回他走對了方向。無論如何,他嘔吐的水平越來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