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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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沒有最高,只有更高,這話說的就是現在的浦東,還有金融界。山外有山,不去嘗試,永遠不知道我們可以做得有多好。
9月底,趙輝參加了2017年金融投資理財博覽會。博覽會匯聚P2P理財、互聯網金融、期權、期貨、黃金、外匯、貴金屬房地產投資、海外移民、第三方理財,數百個理財項目,看得人眼花繚亂。名片滿天發,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個個都是自來熟。趙輝不喜歡這種場合,一結束便匆匆逃了出來。路上他接到一家財經雜誌的邀約,說要採訪他,談談“上海1號”的項目,還有支行今後幾年的重點規劃。“浦東支行連着幾年被評爲S行的全國模範分行,您還入選了去年的上海金融領軍人才。方便的話,想聽聽您對金融界整體走向的看法。”記者在電話裏小心翼翼,知道這位趙總向來低調,不愛接受採訪。果然,趙輝雖未拒絕,卻也說得不多,着重講了支行下一步的規劃:“國內銀行起步晚,目前在海外併購融資這塊還未涉足,其實很有潛力可挖。就像浦東的高樓,早幾年有金茂大廈,覺得怎麼那麼高啊,後來又有了環球金融中心,想這下應該差不多了,可沒幾年,‘上海1號’就在籌建了。沒有最高,只有更高,這話說的就是現在的浦東,還有金融界。山外有山,不去嘗試,永遠不知道我們可以做得有多好。加上現在政策環境又好,國家鼓勵國有銀行‘走出去’,去年國內企業對外投資增加了幾十個百分點,大部分是通過海外併購形式,但一般都是找國際投行操作。可惜啊!這方面國內銀行不缺實力,缺的是經驗,還有信心。誰能夠把這塊做好,就能拓出一片新天地。”記者聽得激動無比。趙輝卻是點到爲止:“我認識不少圈裏的朋友,比我能幹,也比我會聊。我推薦兩個給你。”轉了薛致遠的名片給他。記者便笑:“薛總上過幾次我們雜誌了。您的名片,還是他給我的呢。”趙輝也笑:“那就讓薛總再推薦幾個給你。他比我在行,認識的人也多。”掛掉電話,剛好一條微信進來,說曹操,曹操到,竟是薛致遠:“我和老張他們打賭,說你肯定拒絕採訪。賭一包煙。”趙輝回過去:“你贏了,問他們拿煙去吧。”薛致遠打個笑臉:“下個月老同學聚會,他們說讓你當司儀。”趙輝道:“找個專業的吧,您薛老闆還缺這點兒錢?”是指薛致遠應承了,那天一應開銷都是他的。薛致遠又打個笑臉:“我出錢,你出人。前幾年同學聚會,你因爲出國沒趕上,班上那些女同學都懊惱得要命,嚷着下次不來了。這次一說你當司儀,出席人數就有保證了。”
國慶節後,陶無忌便去業務部報到了。講起來還是實習,但相比三個月前,已有些塵埃落定的意思了。十幾個新人,分配各自不同。近一半人原地踏步,照舊在前臺。幾個人去了行政部門,像人力資源部、科技部、總務部、辦公室什麼的。會計部也去了幾個。到業務部的除了陶無忌,還有程家元。照一些過來人的意思,其實還是行政部門好,穩當,沒風險,晉升機會也有。但放在年輕人眼裏,自是有些不屑的。“穩當”和“平庸”差不多是一個意思,有風險纔有成就感。至於晉升機會,業務部門哪裏沒有了?支行幾個老總,統統是業務部門出來的,一步步走到今天。便是那些關係戶,後臺再硬,再怎麼也要走個形式,基層部門轉一圈纔好意思往上挪。這是流程,也是規矩。
臨分配前,實習生們聚了一次。十幾個人,便是個小小社會。有人稱心,有人失意。酒也是有人喝得多,有人喝得少。程家元破天荒地沒有喝醉,任憑那幾個嘴欠的借酒裝瘋,說他“朝中有人好辦事”“青雲直上”,他也只是笑笑,不辯解,也不狼狽。他與胡悅相鄰坐着,席間一直道“你這麼優秀,是領導沒眼光”。胡悅被分在前臺,本來也沒怎的,被他這麼一直安慰,倒有些彆扭了。她朝陶無忌做個鬼臉,陶無忌回了個笑容,表示“理解”。陶無忌冷眼旁觀,覺得程家元對胡悅其實是有些依賴的。他那樣的個性,只有在胡悅面前,才能坦然些。在旁人眼裏,三人儼然是極要好的。實際上胡悅更像是兩個男生的黏合劑。若沒有她,單單陶無忌對着程家元,往往是要冷場的。
結束後,先送胡悅回家。叫不到出租車,地鐵站又不近,三人索性走一段,天氣不錯,也好散散酒氣。夜深了,路上行人不多,因是鬧中取靜的一塊,連車也很少。這便是浦東與浦西的不同之處了。浦西即便是時辰再晚,地段再偏,也是充滿煙火氣的,彌散着人與人之間狎暱的氣息,又像燒熟的麥秸發出的香味,踏實、溫潤。浦東則是另一番景象,世紀大道再寬闊,東方明珠再絢爛,終究是有些“偏”的。隔一條黃浦江,這個“偏”字,來源於歷史、地理位置,也與心理有關,還有慣性,所以便有些劍走偏鋒的意思。也正因爲如此,今時今日的光景,便越發難得,是別樣的空靈,有些出世的味道。幾十年前,又有誰能猜到浦東會是如今光景?這便是上海,表面上柔和,內裏卻有些不羈的意思。嘴裏不說,手底下卻是怎樣都敢去試,實打實去做,不管不顧的。說到底需要膽量,還有氣度。這裏該是怎樣,那裏又不該是怎樣,上海人不信這些,只信自己雙手去搏。黃浦江是一面鏡子,這邊是澄黃的調兒,影影綽綽,說不盡的旖旎風情;那邊陡然光線大亮,正是旭日升起的方向,真正是從新開始。這新陳交疊的分寸,上海也是把握得極好。
“你們說,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在幹什麼?”程家元忽道。
陶無忌沉吟着:“不好說。”
“我多半還在前臺。”胡悅笑笑,“不過你們兩位就難講了,前途不可限量。”
陶無忌嘿的一聲:“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