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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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元連着幾天,都像被槍打過一樣。白天見到胡悅,彼此面兒上與平常無異,但神情間到底是存了些什麼。程家元打電話邀她一起喫午飯,她說有事要忙,不了,然而去食堂時,卻看見她與陶無忌坐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程家元原地停了一會兒,拿着餐盤走過去。“恭喜啊,”他坐下,對陶無忌道,“要高升了。”
“談不上高升,只是換個崗位。”陶無忌道。
“所以說啊,外來的和尚好唸經,這話真是沒錯。”程家元道,“外地人拼勁足、撲心大,一口氣屏得死死的,動不動就豁上,赤膊上陣。上海人完全不是對手。前幾天我們大學同學聚會,大家聊起來,說現在混得好的都是外地人。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陶無忌夾了口菜放進嘴裏,朝胡悅笑笑,只當沒聽出程家元話裏的挑釁。
“朋友這雙皮鞋也該換了。”程家元看向他腳上,有些誇張的口氣,“皮質不好倒也算了,反正幾十塊的皮鞋也是穿,幾千塊的皮鞋也是穿。關鍵鞋底都磨成這樣了,再穿下去當心爛掉,整個掉下來,那就難看了。”
程家元說完,不敢與胡悅目光對視,匆匆扒了幾口飯,離開了。他逃也似的到廁所,洗了把臉,瞥見鏡子裏那人狼狽不堪,襯得額角那塊胎記愈加清晰,像抽象畫裏的人物扼要,小丑似的,既滑稽又卑微,心裏竟更難受了。那樣搜腸刮肚貶低人家,反顯得自己可笑。小兒科的把戲,幼稚,不知好歹。程家元捧了一把水,狠狠往鏡子上潑去。
蘇見仁找到父親的一個老戰友,原先在S行總行當副行長,現在退休了,但人脈還在。十來年沒聯繫,蘇見仁硬着頭皮找上門,開口便是“叔叔”,想着有些唐突了。對方倒很開心,這把年紀的人,都喜歡熱鬧,見到故人,尤其親切。聽了蘇見仁的來意,他一口應承下來:“我試試,問題應該不大——”那人也是北方人,嗓門亮,性子爽,徑直問蘇見仁,“再婚了沒有?”蘇見仁一怔:“沒有。”那人蒲扇般的大手伸過來,搭住他肩膀:“那挺好。”
一週後,程家元接到通知,調去審計部。他破天荒地和父親一起喫了頓飯。“讓你犧牲色相幫我,不好意思。”是說蘇見仁幾天前跟人相親的事。父親老戰友的女兒,四十多歲一直未婚,那天蘇見仁過去,便是她開的門,睡衣睡褲,臀圓膀粗,頭髮蓬鬆,初時還當是保姆,及至父親老戰友提議“我女兒,你們可以接觸一下”,蘇見仁才恍然大悟。二人在外灘18號約會了一次,小提琴加紅玫瑰,蘇見仁甜言蜜語,小心奉承。這本是蘇見仁拿手的。也沒什麼,求人辦事本來也要花銷,只當還老人家的情。蘇見仁帶過不少女人來外灘18號,環肥燕瘦,各有千秋,這次的女伴,在旁人看來,都覺得蘇公子口味越來越獨特,不走尋常路,喫出精了。
“送了禮物沒有?”程家元問。
“一副耳環。”蘇見仁看了兒子一眼,有些嘲弄的,“沒有放在菜裏,否則被她一口吞下去,性命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