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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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一批活躍在金融行業的成功人士, 他們是推動中國金融改革和金融國際化的中堅力量;一羣剛踏上金融崗位的年輕人,他們懷揣理想投身其中,在看不見的驚濤駭浪中實現自我的價值。在利益和慾望面前,他們中有的人忘卻了責任,選擇沉淪,但更多的人不忘初心,矢志不渝,爲了理想和大局砥礪奮進。
審計組進駐浦東支行的第二週,蘇見仁接到兒子的電話:“你要有麻煩了——”
十三
蘇見仁很少失眠。雖然作息不怎麼規律,瘋起來玩通宵,白天補個覺,照樣精神奕奕;平常上班早起,前一晚九點鐘上牀,也能睡着。總體來說,他屬於好弄的人。當然,“好弄”這個詞有些低調了,蘇見仁對自己的評價是——山珍海味喫多了不膩,一日三餐鹹菜泡飯也無所謂;穿得了阿瑪尼,也hold得住(流行語,意爲能夠掌控得住)地攤貨。關鍵還是隨和。蘇見仁不是沒喫過苦,老爺子也不是三十歲就當副部,含着金湯匙出生,他稱不上,勉勉強強算個半路官二代。高考時比財大分數線低了五分,有人替他鋪路,照樣穩穩地進去。這些年,玩起來胡天野地,鐵飯碗也捧得牢牢的。小錯不斷,大錯不犯。高幹子弟裏,他相對還算靠譜。有一陣,他甚至還學過茶道和國畫,聊天時夾上一兩句,泡妞和交友都能加分。蘇見仁骨子裏是看不起薛致遠那樣的老粗的,江湖氣太重,窮兇極惡。苗徹也不行,直來直去,到老也是愣頭兒青一個。趙輝是不用說了,但男人做到那份兒上,又似有點兒憋屈,太辛苦。蘇見仁想來想去,得出的結論是:不該妄自菲薄,要自信滿滿,要昂首挺胸,尤其在周琳面前——這麼繞個大圈,又回到周琳身上。蘇見仁也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謂,太那個了。連老爺子也聽到風聲了,彌留之際,他老人家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怎的,居然一根手指朝向他,無力地朝內勾了兩下。他乖乖上前。“上次你問我借的一百二十萬,你以爲我不曉得你派什麼用場?”兄弟姐妹們統統豎起耳朵,老爺子繼續,“拗斷——收心——復婚。”每個詞中間停頓一下,意思簡潔明瞭,也是氣力不足。蘇見仁瞥了一眼身旁的前妻,還有程家元。他還沒來得及表態,老爺子頭一歪,已嚥氣了。
葬禮上,前妻幾次哭暈過去。蘇見仁有個弟媳,是專業唱美聲的,哭起來很見功力。論先天條件,前妻遜她一籌,但好在哭畢竟不是唱,沒有章法泥沙俱下反倒更妙。旁人還沒進入狀態,她撲通一聲便跪下了,哭聲很低,夾着喉音,吼、吼、吼——看着相當揪心。葬禮還沒結束,人就休克了。蘇見仁站在那裏,有些狼狽。風頭被前妻搶走了,他倒像是女婿,哭得理不直氣不壯那種。二哥三姐五弟一直朝他看,眼光有些意味深長。他懂意思。前妻跟老爺子關係親近,這些年,她是完全靠在老爺子身上的,一個人帶兒子,有怨氣,但也沒脾氣。除了丈夫,她什麼都不缺。老爺子應該也是許諾過,早晚蘇見仁還是她的。因此操持葬禮這一陣,她便完全以蘇家兒媳自居了。二十年沒盡的心,還有孝道,此刻一股腦兒端出來,一半是做,一半也是真。只是落在蘇家人眼中,便完全是另一番意思了。二哥說得最直接。“老四,”他問蘇見仁,“幾時去領證?這陣子上海鬧離婚潮,民政局怕是要排隊。”三姐說:“不怕,人家離婚,我們結婚,不在同一樓層。”五弟再加一句:“差不多,反正都是爲了房子和票子。”蘇見仁不作聲,瞥見程家元在一旁也是不響,眉頭微蹙,與年齡不符的神情,故意做出些混沌的姿態,無可無不可。蘇見仁本來心情不佳,見兒子這樣,竟又忍不住滑稽。父子倆到底是有默契的,二十年空當,只這短短几個月,一個個回合無縫銜接,便不自覺地生出些親暱來。面兒上還是帶着敵意,照舊是不怎麼說話,人前人後都是冷冷的。蘇見仁去廁所,一會兒,程家元也進來。父子倆齊齊站着小便。
“爺爺的家產,有你的份兒嗎?”程家元面朝前方,飛快地道。
“你媽不是來了?”蘇見仁答非所問。
“你們這些大人,真複雜。”程家元搖頭。
“大人?”蘇見仁好笑,“難道你是三歲小孩?——社會越來越複雜,也有你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