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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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趙輝沉聲道。
下了班,趙輝徑直去找吳顯龍。吳顯龍瞥見他的臉色,便曉得這兄弟是有些慌了,語速也比往日快了三分,亂了方寸了。一通交代完,趙輝急急地問他:“阿哥你說,怎麼辦?”又道,“他就是讓人把我打殘廢了,我也不怕。但是蕊蕊不一樣——”吳顯龍嘆道:“他曉得你的軟肋在哪裏。”趙輝有些激動:“他要是敢動蕊蕊,我就跟他拼了。”吳顯龍沉吟了一下:“美國那邊,我派人過去。”立時便打電話訂機票,當天晚上的航班,吩咐下去,到了那裏,二十四小時守着,寸步不離人。他又對趙輝道:“美國到底不是上海,在上海認識幾個三教九流的我還信,美國隔了十萬八千里,天高還皇帝遠呢,就憑他能搞出什麼事來?再說老薛這個人我也打過交道,鄉下人做派,器量又小,手條子比不上嘴巴子,說狠話嚇嚇你出口氣,多半是這樣。”趙輝知道這是安慰話,也只得點頭稱謝,聽吳顯龍又說“阿哥混了這些年,也不是喫素的,你放一百二十個心”,便也笑笑:“謝謝阿哥了。”
美國那邊還是出了意外。趙輝自從薛致遠說出那番話後,每天早中晚三次與女兒通視頻,不提這邊的事,只謊稱“爸爸忽然特別想你”,每次挑些無關緊要的話,喫什麼、玩什麼、見了什麼朋友,事無鉅細都問個遍。蕊蕊話少,趙輝主要還是與瑪麗交流。瑪麗是個閒不住的人,沒事就帶蕊蕊出去,跑步、遛狗、逛超市。趙輝不好明說,只佯裝開玩笑:“快回國了,讓蕊蕊收收心,免得到時候不適應。”瑪麗自是不放在心上。——果然是出了事。那天視頻打過去,沒見到蕊蕊,瑪麗說孩子在睡覺:“今天遛狗時,突然有個人騎車衝過來,把整瓶礦泉水澆在蕊蕊身上。事情倒是沒啥,關鍵是嚇了一大跳,現在有點兒發燒。”趙輝聽得心驚肉跳,問她:“人抓住沒有?當地人還是外國人?”瑪麗回答:“報過警了,那人帽子戴得很低,監控裏看不清臉。估計是搗蛋孩子惡作劇——”
趙輝這晚徹夜無眠,在陽臺上不停地抽菸,一根又一根,菸灰缸裏滿滿的菸蒂。抬頭望去,夜空被浮雲點綴,絲絲縷縷,像天然大理石的紋路。青灰色透着些亮。原來夜裏也不是暗得密密實實的,竟比白天更空靈些。獨自站着,思路也比白天清透得多。視頻最後,蕊蕊還是醒了,被瑪麗拉過來:“跟你爸爸說幾句,讓他放心。”他聽到女兒怯生生的聲音:“爸爸我好想你——”那瞬不知怎的,眼前竟浮現出女兒剛出生的情形,紅通通的一個肉糰子,被護士抱過來:“是件貼心小棉襖,恭喜啦。”他歡喜得手足無措,橫過來豎過去,不曉得怎麼抱纔好。很快又被護士抱走了。李瑩開奶受了不少罪,孩子也跟着喫苦,哭得撕心裂肺,就是吸不到奶。出了月子,奶水竟又多得喫不完。蕊蕊不好帶,晚上總要起個三五次。通常是李瑩餵奶,他負責拍嗝和換尿布。折騰完了,也不想睡了,開盞夜燈在旁邊坐着,盯着那張小臉,傻傻看上半天,想,這就是我的女兒啊,這個小小的粉糰子。覺得天底下再沒有什麼比她重要,便是爲她豁出命來也是值得的。蕊蕊眼睛確診那天,他和李瑩抱頭痛哭了一場。哭完,李瑩倔強道:“也沒什麼,從明天起,我要鍛鍊身體,爭取活到一百歲,只要有我在一日,她就不會喫苦。”——趙輝想到這裏,忍不住熱淚盈眶。李瑩追悼會那晚,蕊蕊也不吵着要媽媽,卻一直纏着他,誰勸都不睬,始終伏在他肩頭,直至睡着了才放下。六七歲的女孩兒,隱隱地有些曉事,卻還不到能自我排解的年紀,便愈加受罪,每天晚上都要趙輝抱着才肯入睡。趙輝緊摟女兒,輕倚在她肩上,觸到她頭髮間的溫度,那一瞬,與其說是女兒依靠他,倒不如說是女兒給了他力量。本已有些萬念俱灰的,離了妻子,只覺得今後的日子一眼望不到頭。直至抱着懷裏這小小的身體,才慢慢迴轉過來,便是再難,爲了這雙兒女,也要好好活下去。旁人只當像他這般堅毅的男子世間少有,其實他自己曉得,若沒有孩子,無論如何撐不到今日。尤其是女兒,這可憐的孩子,竟給了他無限勇氣,便是心裏再苦身上再累,見到蕊蕊,也都忘個一乾二淨,滿腦子翻來覆去想的便是——我要活到一百歲,有我在一日,她便不會喫苦。
隔了一陣,便傳出消息,致遠公司被勒令停業,所有信託產品下架。近幾年信託違規的不少,但大多是警告加罰款,致遠公司這次是有些嚴重了。主要是最近那樁,爲某政府融資平臺貸款,無非是填洞補漏、借雞生蛋那套。還是那句老話,資金鍊便是連環套,一個關節出岔子,滿盤皆損。誰會想到,其中竟然還牽涉到了社保基金。比起大城市,小地方往往更出格,連賬面文章也沒花心思做,輕輕鬆鬆便被抖了出來。薛致遠這跤摔得有點兒慘,被央行請去喝咖啡,幾天下來便瘦了幾圈。到底還是停了牌。原本籌備的幾家分公司,還有上市的事,也統統擱淺。也怪他平常太張狂,不少熟人打電話來問候,面兒上關心,可幸災樂禍的口氣藏都藏不住。薛致遠徑直去找趙輝。
“你想怎樣?”
“這話該我問你纔對。”
“你該曉得,惹毛我沒啥好處。除非你打算一輩子讓保鏢跟着。還有你女兒和兒子,別指望高高興興上學,平平安安下課。”
“讓保鏢跟着,總比你蹲大牢要好。”趙輝淡淡地道。
薛致遠朝他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