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5/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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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處,腹肌怎麼只有一塊?”
“管好你自己,後面全是槽頭肉,切下來可以炒一大盤。”苗徹回擊。
洗完澡,兩人在支行附近的茶餐廳喫早飯。帶着周身肥皂清香的兩個男人,山青水綠,臉頰微紅,興致很好地點了腸粉、蝦餃、叉燒包、馬拉糕,還有雙皮奶。兩人端起有些混濁的、年份不明的普洱,碰了杯。苗徹問陶無忌:“你有沒有覺得,我現在很開心?”陶無忌沉吟一下:“三分開心,七分安心。”苗徹翻個白眼:“少玩文字遊戲。”陶無忌給他夾了一筷子腸粉,又拿起茶杯與他一碰,很鄭重地說:“苗處,我敬您。”
其實那天陶無忌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他最想說的是——“我有點兒擔心您”。不合適,太煞風景了。雖然後來事實證明,他的擔心完全正確。但至少那刻,苗徹混合着亢奮和戚然的複雜情緒,被漏進桌角的幾縷晨光凸顯得異常醒目。他像個嘮叨的老太婆,翻來覆去地對陶無忌說,他是多麼熱愛S行,熱愛審計這工作:“我喜歡公平,還有乾淨。”陶無忌打趣:“所以單位裏會放一套換洗衣服?”他搖頭:“兩碼事。”停頓一下,忽又說到趙輝,“其實他——”帶着悵然和惋惜,嘆息聲戛然而止,“算了,不提了。”
審計報告送上去的第二天,苗徹被叫到主任辦公室。他有心理準備,捱罵、勸退,甚至討打都有可能。誰知竟不是。主任把一張照片遞過來——他與老王並坐着喝酒,桌邊一瓶茅臺,看神色,兩人都有個七八分醉。苗徹先是驚得說不出話來,盯着照片足有十來秒。電光石火,又是細雨斜風。隨即便想通了,還笑了笑。一顆心直落到底,像被人用棒子死死抵住,從下往上。那人的臉瞧不甚清,只是個輪廓,五官隱在幽暗處,叫他“兄弟”,聲音彷彿從很空曠的地方發出,隱隱迴盪。——苗徹怔怔的,忍不住又笑,搖頭。
主任問他:“幾時的事?”
“我的私人珍藏,1995年放到現在,爲的就是跟好朋友一起喝。”——苗徹記得杭州那晚,老王拿出茅臺,再三強調這是私人小酌,跟公事不搭邊。放在平常,苗徹自是不會答應,公事外面套個私人交情,這種把戲他見得多了。但那晚他真的很想喝酒。趕走趙輝,他立刻便接過老王遞來的杯子。果然是好酒。不多時還換了地方,西湖邊的私人會所,更雅緻些。窗格映出樹枝的影子,微微晃着。後來好像還下了點兒雨,淅淅沙沙的聲音。那晚也記不清喝了多少,似是一直在聊天。他原本話就不少,喝醉後尤其如此,那晚更是。酒意混着傷感,一杯接一杯。老王談不上是密友,算有些淵源。那晚從相聲談起。主題是,不完美的校園生活,不完美的大學同窗,以及不完美的現實世界。酒鬼想要講些大道理,就跟玩彈皮弓差不多,一會兒扯得很遠,一會兒又拉得很近。自以爲收放自如,其實相當可笑。
“趙輝把你當一輩子的好兄弟。”那晚,他隱約記得老王說過這句。
“什麼是兄弟?”他回答得很促狹,彷彿看透一切,“兄弟就是用來兩面三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