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陸密使四 (第5/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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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九年之前,依照曆書,是“荒年”。
那年從入秋開始,白毛風不停地刮,北面滿是大針茅的草場一片一片地被颳倒,連收冬草都沒有機會。北都城周圍的雪沒了腰,彤雲山那邊的更厚,成羣成羣的黃羊和斑頭羚被凍死在雪裏。牧民沒有冬草,早早地把瘦羊和羔子都殺了,躲在山坳裏的背風處。幾大部落的主君都帶着貴族來北都扎駐,畢竟草原上只有北都這座不怕風雪的大城。
原本大家都想着只要等到開春,一切就都好了。可是那年的風雪真是邪了,日夜不停,積雪堆在城門前,最後連門都推不開。雪嵩河和鐵線河都結了厚冰,不怕死的人砸冰捕魚,常常能看見四五尺長的大魚被凍在冰窠裏面。可是除了魚,獺子狍子都獵不到,雪原上連犛牛都找不着,北都城裏喫完了羊肉,開始殺馬。我們蠻族活在馬背上,不到人要餓死了,誰也不肯殺馬。
城裏議論紛紛,人人都慌了,暗地裏就有人說大君不敬天,盤韃天神不再保佑草原了。大君什麼都不說,卻命令我觀察星相,看風雪什麼時候能停下來。於是我整夜整夜地不睡,記錄星圖,推演變化,可是整整一冬就沒有幾個晴天,望上去天空裏都是一片鉛黑,哪裏看得到什麼星星?於是人心越發地亂,本來幾個大部落的主君都是求着進北都城來避風,可是後來那幾個部落的合薩也都整天地燒牛骨祭祀,不時的就有黑煙升起來,又傳說有活殺奴隸祭祀的。
我心裏急得像火,每天夜裏都帶着天鏡和海鏡在雪地上等着,恨不得什麼時候大風把雲吹開了,多少露出一片天穹讓我看見星星。
我還記得那是一月四日,燒羔節後的第四天,我終於在雪地上昏了過去。
那時候我身邊什麼人都沒有,本來就是死路一條了。不過我醒來的時候,巴夯正在餵我熱水喝。也是運氣,那時候正好是側閼氏接近臨盆的時候,大君讓巴夯出來找我爲即將出生的孩子占卜,巴夯找到我的時候,我都被雪埋了一半。
巴夯問我能不能走,我說腿僵了,巴夯就揹着我回金帳,火把也被雪打溼了,巴夯就牽着他的馬尾巴。那時候他也冷,把所有能找到的東西都披在身上,外面罩了件東陸的鐵鱗甲,磨得雪亮。雪停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我心裏不安,喝着酒出神。喝到最後我頭都要裂開,幾乎就要在巴夯背上睡過去。這時候我忽然看見巴夯背上的鐵鱗甲上,有火一樣的光閃。
我呆了一下,周圍一片黑,什麼人都沒有,又哪裏來的火把?我抬頭去看,這才驚呆了,天上還是薄薄的一層雲,可是雲後面竟然有三顆大流星。那是三顆並排的大流星,亮得雲都遮不住,顏色像是着了火。它們並排着從東邊的天球上掠過,最後落在彤雲大山的背後,像是雷聲,可是一輩子都沒有聽過那麼響的雷。彤雲大山像是被點着了,這麼深的夜,山頂上卻泛着金光,後來有人說百里內都有人看見那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