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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意思而已,”主人笑了笑。
他年紀已經不小,臉上滿是風霜,身材也不高大,可是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威嚴揮斥的氣概,身後那羣架鷹牽狗的魁梧家奴摒息靜氣,都像是矮了他一頭。
主人緩步而入,他掀起袍擺的時候,腰帶上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擺動起來,溢彩流光。中年的管家和手持弓刀的家奴們跟着他魚貫而入,先是隨身護衛的佩刀武士十人,再是手持弓箭的紅衣家奴二十人,然後是肩荷墨羽飛鷹的鷹奴二十人、牽着猛獒的犬奴二十人,緊跟着下來,竟然是二十名獅奴,每兩人牽着一頭頭罩鐵面的獅子,獅子桀驁不遜,利爪在地下刨蹭,嘶聲低吼着,獅奴帶着小棘刺的皮鞭不時的抽打,才令得它們不敢造次。最後跟隨的是五十名小廝,所牽的大騾背上拴着獵物,從野兔、雉雞直到黃羊,最後竟是一頭渾身黑毛的狗熊躺在小車上,三枚羽箭並排插在它胸口彎月形的白毛上。
小小的院落頓時被出獵的隊伍擠滿了,猛獒的嗚咽,獅子的低吼匯在一處。老人敬畏的看着這位豪客出獵的隊伍,小心翼翼的問:“敢問先生尊姓?”“我姓薛,”主人淡淡的答道,“白水薛北客,在城裏做一些生意。”“薛先生!”老人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一袋金銖“啪”的落在地下。
“婆子,婆子,”老人忽然對着屋裏喊了起來,“出來待客了,出來待客了,白水城的薛北客薛先生來我們家了。”薛北客微微笑了笑,並不以爲意,聽到他的名字,十有八九的人都會如此。
薛北客本來並非宛州人。他發家於夜北的草原,是瀾州稱霸一方的富豪,名下的牧場不下萬頃,放馬奔馳,一日一夜都未必能從這頭跑到那頭去。燮王北巡,登上高山看他的草場,無邊無際的綠色一眼望不到頭,白色的羊羣彷彿大片的雲,每一片都不下萬頭。燮王驚訝之餘也開了個玩笑,說若是這些羊都是戰馬,天啓城也不是我們姬氏的,而要改作薛氏的天下了。
雖然東陸之北的商路上所向披靡,薛北客的一個心結卻是宛州商客的名聲。無論別處的商人怎麼闊綽,宛州依然是人們心中的萬商之國,宛州的商人才是商人中的魁首。薛北客對此不忿已久,於是五十七歲那年,他把產業交給長子打理,帶着親隨七百人,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直下宛州,到達了白水城。
薛北客到的當天,就散發請柬,邀請白水所有的商戶晚上赴宴。地點是他在城東慶輝坊的大宅。白水城的商戶知道薛北客的名字已經許久,卻對這個北方大豪的財力並不明瞭。他們不敢怠慢,準備了禮物,結隊前往慶輝坊,卻發現薛北客所提的大宅竟然只是一片空地,野草萋萋,了無一物。自覺被戲弄的宛州商戶們大怒,正準備一齊修書斥責的時候,薛北客帶着從人含笑而來。沒等宛州商戶們說話,薛北客的從人帶着木材和板料直奔空地,每個人都手腳不停的工作,打地基、立大柱、上屋樑,彷彿魔術一般,一棟廣廈在人們眼中漸漸成形。
旁邊早有薛北客的從人奉上了茶水,兩盞茶過去,一間雕飾精緻的廣廈已經拔地而起,薛北客輕衣寬帶,含着笑意請客人們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