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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拿起自己的粗瓷杯飲了一口,悠然嘆了一口氣:“年輕的時候喜歡金玉古董這樣的東西,一心只是要賺錢,要富比王侯,攬盡至寶。直到有一天我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白髮蒼顏,而我收集的金玉古董卻還依舊,我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傻子。再過許多年我化成一具枯骨,這些金玉還是依然故我,到底是金玉歸我所有,還是我爲金玉所有呢?我短短一生的數十年,盡數都耗費在這些沒有生機的死物上面了。”老人看了看薛北客目瞪口呆的模樣,微微搖頭:“世人說翡翠珍貴,可這種不可穿不可食的東西。在我看來用來做便器也不爲過,何況是作爲盤盞?你覺得可惜,不過是還未真正擁有不可計數的金玉珍玩,更不曾領會那富有天下背後的孤獨而已。”“人能活幾何?你要做什麼?你可真的清楚麼?你的志向和抱負?開國的羽烈王從一介布衣而有天下,卻自謂平生所錯其實太多,你的志向和抱負,敢和他相比麼?”老人起身撣了撣袍子,攜着妻子的手緩步走向門邊,“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他的不容易處,別人一生的積累,你何苦要奪之而後快呢?”油燈忽的滅了,老人、婦人和薛北客靜靜的坐在黑暗中,薛北客雙手抱住了頭,無力的靠在了小桌上。
薛北客根本記不清自己是如何和老人辭別,又如何回到府中的。等他回到宅邸,隨從已經來通報,說是有人送上鉅額的黃金,要求買回薛北客強行收購的所有小商鋪。薛北客一生都不曾見過如此多的黃金堆在一起,夸父族的男子高舉着鐵箱魚貫而入,每一箱都是足赤的金條,從門口一直堆到中堂。
薛北客明白這是老人要以黃金贖回那些小商戶的產業,他沉默良久,長嘆一聲,只願意收下了金條的一半,表示願意將收購的商鋪全部返還,剩下的一半金條請那些夸父帶回,並對老人致以問候。夸父們卻說自己無能爲力,他們根本不認識什麼老人,只知道有人託他們送來了這筆黃金。
薛北客派人在去嵐山中尋覓老人的時候,卻再也沒有找到那間茅舍,彷彿消失在嵐山的霧氣中了。
半個月厚,薛北客離開了宛州。
再兩個月,晚春,花都開盡了,嵐山上一片深綠。
山崖下的碧草間,一塊大石上坐着白髮白鬚的老人,一身的舊袍,拿着一支竹笛悠悠的吹奏。他背後是一間不大的小屋,被絨絨的黃花圍着,乾淨簡潔。
山道上忽然傳來的腳步聲。穿過霧氣,一架沉香木的大輦由八名魁梧的夸父武士肩荷而來,大輦裹着墨綠的繡金緞子,流蘇間一枚玉佩寶光流溢,竟然是薛北客那日配在腰間的玉佩。悄無聲息的,夸父們將大輦停在老人的面前,簾子一掀,有從人早已灑上了花瓣,一隻纖纖的細足踏在碎花上。
這是所謂的淨足,富貴人家出行的一項禮儀。
自大輦上下來的,竟然是黑臉疤面的老婦。可是她已經換了衣着,月白色的水裙裹着纖細修長的身段,顯得幾分窈窕動人,遠不像她的年齡。老婦款步上前,在從人敷設好的錦褥上坐下。老人吹完了笛子,也跪坐了一側的錦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