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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花曉霜道:“蕭哥哥,這開天大典顧名思義,便是破開蒼天、萬物重生的意思,也就是破舊立新的大典。”梁蕭似懂非懂,正欲詳加詢問,忽聽得遠處傳來波斯水鐘的長鳴,一連三響,一聲響似一聲。一名侍女入內道:“夫人、小姐、吳先生,宮主請您們過去。”
凌霜君微微頷首,挽着曉霜之手道:“吳先生,時辰已到,我們去吧。”吳常青嘿笑道:“慢來慢來,你們先走一步,老夫要把茶水喝完,嘿嘿,如此好茶,焉能白白浪費?”凌霜君心知此老雖然醫術通神,但卻嗜茶如命,此時萬萬丟不下這“小團龍”,只得笑道:“也好。”她瞧了梁蕭一眼,心道:“這野小子不通禮數,討厭至極,如此鄭重大典,他一去,說不定又惹出事端,反而不美。”想着故意裝忘記,也不喚他,徑自將花曉霜拉起就走。她走得匆忙,花曉霜也只來得及回望一眼,便消失在門簾之後。
屋裏只剩梁蕭與吳常青二人,沒了花曉霜,梁蕭心頭悵然若失,悶頭喝光甌中茶水,默不作聲。吳常青喝了一陣茶,忽地斜睨他道:“小子,這個開天大典你想不想去?”梁蕭搖頭道:“人家沒叫我,我去幹嗎?”吳常青冷笑道:“你這小子,真是糞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梁蕭反脣相譏:“你這胖子,真是糞裏的白蛆,又臭又肥。”吳常青正在細品茶味,聞言大倒胃口,將茶吐入碗裏,怒道:“混賬小子,你就不會說些別的?”梁蕭道:“可是你先罵人的。”吳常青望了他一眼,卻沒動手,只是冷笑道:“你小子倒有些骨氣,不比那些凡夫俗子,只會捱罵,不敢還口。”梁蕭道:“凡夫俗子有什麼不好了?你喫的喝的,不都是凡夫俗子種出來的?”
吳常青一愣,偏想不出如何駁他,只得掉轉話頭,冷笑道:“哼,曉霜常和我說起你這混賬小子,每每談到你,都十分高興。”梁蕭心裏一熱,朗聲道:“那是自然,我和她可是最好的朋友。”
吳常青破天荒露出一絲笑容,頷首道:“那好,你以後多來這裏坐坐,逗她開心,對她的病極有好處。”梁蕭一愣,低聲道:“吳先生,曉霜究竟是什麼毛病?”吳常青抿了一口茶,望着樓頂半晌,寒聲說道:“那叫做九陰毒脈,天生陰氣過餘,陽氣孱弱。陰寒毒氣盤結於九大陰脈之中,隨時都會取她性命。”梁蕭聽到最後一句,驚得一跳而起,失聲叫道:“你說什麼,她,她怎的生出這種怪病?”
吳常青脾氣雖大,卻是一個直腸直肚的人,不喜欺瞞,梁蕭一問,便隨口說道:“這是孃胎裏帶來的,她媽當年喫了人家一記至陰至寒的掌力,抬到我那裏,已是奄奄一息。老夫一把脈門,發覺她不僅中了寒毒,還有了數月身孕。”他說到這裏,細眉緊蹙,長嘆道:“早知如今,老夫就該只救母親,不救胎兒,省得造孽。當時我問花清淵那小子,是否救這胎兒,他心軟腸柔,當即求我兩個都救。老夫什麼人物,自不能說救不了的話,雖然明知兩全其美太過勉強,也使出了渾身本事。唉,最後是保住這對母女的性命,克服了醫道上幾乎難以克服的難題,殊不料那殘餘陰毒竟然聚於胎兒體內,成了‘九陰毒脈’。”他說到這裏,突地橫眉怒目,一拍大腿,大罵道:“晦氣,真他媽的晦氣。”
梁蕭心如火燒,急聲道:“先生您醫術高明,勢必能治好她的,是不是?”吳常青麪皮泛黑,狠狠瞪了他一眼,悶悶喝了一口茶,方纔緩緩道:“那陰毒是胎裏帶來的,頑固不化。這十多年來,老夫想盡法子,用了無數藥物,給她易經洗髓,驅除寒毒,但到頭來也只能延她一時性命。哎!老夫治病從來有頭有尾,既讓她來到世間,老夫一日不死,便救她一日,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梁蕭聽得發呆,忽地雙眉一挑,高聲嚷道:“死胖子,你騙人吧!”吳常青拍腿怒道:“老夫騙你個屁,騙你又不能換茶喫!”梁蕭見他模樣,情知所言非虛,心口一堵,暗忖道:“爲何這世上好人總是薄命,爹爹爲人良善,卻死得不明不白,曉霜待人最好,卻又身患絕症,難道老天爺非要讓好人死光死絕麼?”他越想越怒,驀地一掌拍出,這一掌乃鬱怒所積,幾乎用上全力,但聽嘩啦啦一聲大響,竟將身側樓板擊穿,碎末飛濺,煙塵四起,盡皆落入紫砂甌裏。吳常青顧不得燙手,急忙伸袖捂住紫砂甌。怒道:“臭小子,你瘋了麼?瘋了麼?”
梁蕭盯着一對手掌,微覺怔忡。原來,他這些日子習練石陣武學和黑水武功,時日雖短,內功已然大有精進,只是他沉迷其中,不自知而已。
正自發呆,吳常青忽地跳起,劈手給了他一個嘴巴,厲聲叫道:“瘋小子,喫錯藥了麼?”梁蕭捱了一記耳光,才略略清醒了些,但又不能還手,心中一時好不憋悶。吳常青又注了一碗茶水,一品之下只覺滋味大減,想必是方纔落入了泥屑。他嗜茶如命,一時氣惱無比,瞪着梁蕭大吹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