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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皺眉道:“若是二徒弟用計混賴鐵盒,怎麼辦好?”楚仙流道:“這話問得不大聰明,若是揭開鐵盒,二徒弟練成其中武功,勝過大徒弟,自也無須混賴。若是鐵盒不開,便是廢物一個,拿着也無用處。倘若背信棄義,大徒弟一怒之下通告天下,世間垂涎鐵盒的高手多多,就算讓那三徒弟知道也是不妥,只怕從此以後,不得安寧。況且這二人行事雖狠,卻也都算一派宗師,不會說話不算。”
他見梁蕭將信將疑,也懶得理會,又道:“卻說二人分手之後,各自隱姓埋名,創立‘天香山莊’與‘雷公堡’,三年一會,交換鐵盒。數十年來,純陽鐵盒屢次易主,但那鐵盒質地奇特,寶刀利刃無一能傷,兩人慾用烈火鍛之,又怕損壞盒中物事,以至於數十年來,始終不能揭開。”九如笑道:“或許那盒子本就是頑鐵一塊,糊弄人的?”楚仙流搖頭嘆道:“話是這般說,但人心就好比那隻鐵盒,癡頑愚鈍,無法開解。就拿你和尚來說,看似胸懷磊落,不也心存好奇,欲得之而後快麼?”九如嘿嘿一笑,拈鬚不語。
楚仙流又道:“在那大徒弟、二徒弟一代,兩人倒也守約,鐵盒三年一換,並不混賴。但二人去世之後,後代武功此消彼長,漸有了高低強弱,武功高強者不肯交出鐵盒,武功低弱者自也不肯甘休,出語威脅,雙方爭執不下,只得重又訂立誓約,三年一會,比武奪盒,武功高者,便可長久擁有鐵盒,直至敗北爲止。”九如笑道:“奇怪,既然如此,爲何又弄出個假盒?”
楚仙流苦笑道:“我早年放浪形跡,耽於聲色,對家中事務全無興致,知那鐵盒來歷之後,更不願參與鐵盒之爭,但家兄早年比武敗給雷行空,鬱鬱而終,臨終前託人叫我回莊,着我奪回鐵盒,我不忍他去得有所牽掛,只得答允……”說到這裏,九如忽地笑道:“慢來慢來,容和尚猜猜。想當年你老色鬼聲名鵲起,一把鐵木劍威震天下。雷行空自忖鬥你不過,卻又捨不得盒子,無奈之下,只好弄個假盒來敷衍你,是不是?”楚仙流頷首道:“和尚這次倒聰明瞭些,那雷行空貪婪愚蠢,偏又愛自作聰明,以爲就此矇混過去。其實又哪裏瞞得了人?我發現鐵盒是假,便欲尋他問罪。誰料我那時身邊生出一個極大的變故,以至於心灰意冷,生出離世之想。唉,浮生若夢,生死尚且不能把握,又何必在意那鐵盒真假呢?當下便收拾尋釁的念頭,將錯就錯,將那假盒留在身邊。如此一來,我家子侄都以爲鐵盒在我這裏,雷家則慶幸老夫中計。這麼三十年下來,兩家人爭競之心大減。至於我那侄女楚羽與雷震結爲夫妻,卻是一門意外之喜。”
九如漫不經心地道:“老色鬼,你將這等隱祕之事說與和尚,有何居心?”楚仙流苦笑道:“楚某說出來,是要你老和尚明白,這鐵盒一則沒法打開。二來爲是非之源,你老和尚本是智慧超脫之輩,何必來這個混水。”九如笑道:“老色鬼你是教訓我來着,不過,你猜得不差,老和尚這次來,確是爲了這純陽鐵盒。”梁蕭心中咯噔一下,掉頭看去,卻見柳鶯鶯緊緊抿着嘴,俏臉卻已發白,只聽九如又笑道:“那一日,我在運河邊化緣,忽地瞧見你那楚羽侄女,她待字閨中的時候,我曾見過她一次,是以認得。當時我見她在碼頭上哭哭啼啼,口口聲聲純陽鐵盒,又說什麼姓柳的女賊,和尚雖不想偷聽,但話兒硬往耳朵裏鑽,也是無可奈何。想當年,和尚曾用假鐵盒騙過玄天尊,那老東西罪有應得,也就罷了,但他徒弟秦伯符卻是條響噹噹的漢子,和尚六年前不慎傷了他,心中好生過意不去,便想把這盒子奪了送他,算作賠禮,於是一路跟你侄女到了姑蘇。不料剛到寒山腳下,和尚肚子裏就鬧起酒蟲,苦忍難捱,只好抽空幹了些別的勾當,哈,無巧不成書,就遇上這個姓柳的女娃兒啦。”
柳鶯鶯一咬嘴脣,驀地大聲道:“老和尚你早有預謀麼,也……也要來對付我麼?”說着眼圈兒已然紅了。梁蕭也是雙拳一緊,心想:“老和尚若要對她不利,我就算打不過他,也要和他拼個死活。”九如見二人架勢,忙擺手道:“女娃兒,別哭別哭。和尚事先確有這個意思,但沒料到你這女娃兒既生得精乖,又豪氣過人,很對和尚的性子,和尚左思右想,跟了百八十里,怎也下不得手。”
梁蕭聞言,鬆了一口氣,柳鶯鶯卻啐道:“你這和尚口是心非,我再也不理你了。”九如賠笑道:“女娃兒莫要這般說,你不理和尚,和尚沒了施主,十九要被肚裏的酒蟲咬死。”柳鶯鶯抹去了淚,白他一眼,輕哼道:“咬死也活該。”楚仙流瞧他二人又變融洽,心中老大不悅,皺眉道:“老和尚,我好話說盡,你還要趟這個混水麼?”九如笑道:“不錯。”楚仙流怒道:“我說過了,這女子偷的鐵盒是假的,真鐵盒在雷公堡!”九如搖頭道:“和尚本爲鐵盒而來,如今卻變了主意。”楚仙流皺眉道:“什麼主意?”九如微微一笑,道:“你楚仙流都不放在眼裏的東西,和尚若是碰了,豈不丟人?”
楚仙流目中掠過一絲訝色,打量九如一陣,搖頭道:“老和尚,我與你不同。楚某心如死灰,別說這鐵盒,就是世間萬事萬物,我也打不起興致。若非花田被焚,花匠被殺,此番我也不會出來,受你老和尚的閒氣!”九如笑眯眯地道:“什麼變故?且讓和尚猜猜,哈,瞧你這晦氣樣兒,莫不是死了姘頭?”
楚仙流雙眼瞪圓,麪皮忽青忽紅,佈滿怒氣,九如任他瞪着,笑容不改。楚仙流驀地一拂袖,厲聲道:“老和尚,楚某敬你三分,是以一再苦忍。好,這土地廟格局見小,楚某在廟外恭候。”九如嘖嘖道:“一言不合,便要發癲。說什麼心如死灰,統統都是放屁。你要和尚出去麼,嘿,和尚偏不出去。”楚仙流冷笑道:“那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怒哼一聲,拂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