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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道:“我並沒醉過,你方纔說得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也都記得,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花曉霜以手掩口,將到口的叫聲堵回去。梁蕭看她一眼,莞爾道:“傻丫頭,你連鶯鶯都騙不過,騙得了我麼?你的把戲,只能騙騙花生罷了。”花曉霜面紅如血,螓首低垂下去,心中亂糟糟的,幾乎什麼都聽不見,好容易按捺心神,卻聽梁蕭道:“……你淚水滴在我臉上,我便拿定了主意,鶯鶯要走,我也沒留她。”花曉霜忍不住抬起頭道:“蕭哥哥,你這樣不對……”梁蕭不容她多言,擺手道:“對錯是非,都已過去。從今往後,我都會陪着你,再也不會離開……”他緊緊握住曉霜雙手,與她四目交接,目中透出毅然之色,說道:“今生今世,再不離開。”花曉霜只覺眼前微眩,幾乎昏了過去,這一句話在她心中夢裏,也不知響了幾千幾萬次,但在耳邊響起卻是第一遭,一時百感交進,也不知是喜是悲,是心酸,還是快活,呆了半晌,縱身撲人梁蕭懷裏,涕淚交流。
也不知哭了許久,她只覺這半生所受的委屈辛苦都隨這淚水流了出去,身子好像變成一片羽毛,輕飄飄的,倦乎乎的,又彷彿成了一具空殼,什麼氣力也沒有,連話也說不出來,睡了過去。
梁蕭見她睡靨上淚珠未乾,嘴角卻噙着笑意,一時不好打擾,抱着她就地枯坐。不一時困了上來,迷糊一陣,忽聽有人叫喚,張眼望去,卻見花生醉眼惺鬆,抱着亭柱,掙扎道:“梁蕭,梁蕭!”但迷藥藥性未消,他方纔爬起,又一跤仆倒,嘴裏念道:“梁蕭……呃……俺打小喝酒,從來不醉……呃,再喝……”
抱住空酒罐仰了一下,卻沒傾出半滴,當下抱着亭柱子,蹭來蹭去,嘿嘿笑道:“梁蕭……呃……你的腿比木頭還硬,蹭得俺好痛……”他順着亭柱一路摸上去,道:“呃……頭呢,怎麼沒頭,呃……就像一根大柱子……”梁蕭又好氣又好笑,曉霜也聞聲醒來,面紅過耳,取了醍醐香,給花生嗅了。花生驚醒,看着懷中亭柱,抓頭奇道:“啊呀,俺抱着柱子作什麼?”花曉霜與梁蕭對視一眼,低頭苦笑。
他二人不說,花生也不知究裏,嘟囔幾句,便也罷了。不一會,趙咼也醒過來。這兩人問起柳鶯鶯,梁蕭只說她迴天山了,數十日來,二人與柳鶯鶯同舟共濟,抵禦強敵,聽說她不告而別,都不免大生惆悵,但幸得一個小孩兒,一個呆和尚,心情來去甚快,傷感半日,便也擱下。倒是花曉霜想着柳鶯鶯獨返天山,路途艱難,不免心中掛念、愁眉難舒。
衆人覓地歇息半日,啓程向北。經過刀兵之災,粵地疫病又行,死者甚衆,花曉霜採藥救人,四處奔波,這般走走停停,轉眼便在粵境中呆了一月時光。這日,衆人穿過梅嶺,進入江西。正行走間,忽聽前方傳來兩聲慘呼,甚是淒厲。衆人趕上前去。不出二百來步,便見前方兩個農夫躺在地上,鋤頭散落一邊,二人雙肘雙膝全都脫臼。衆人甚是喫驚,花曉霜給兩人接好斷骨。那兩人初時不住叫痛,但曉霜手段高明,包紮已畢,兩人便已痛楚大減。梁蕭問道:“是何人下得毒手?”二人露出恐懼之色,其中一人顫聲道:“我們走路走得正好,手腳忽然一痛,清醒時就躺在地上了。”花曉霜奇道:“你們沒見人嗎?”兩人同聲叫道:“沒見人,撞鬼啦。”梁蕭叱道:“胡說?”兩人被他一喝,噤若寒蟬,驚恐之色卻揮之不去。梁蕭忖道:“看這卸脫關節的手法,分明是高手所爲。但堂堂武功高手,怎會與尋常農夫爲難?”又問幾句,那二人只說沒見兇手。梁蕭只得將二人攙扶回家,而後佯裝離去,轉身卻暗中潛伏,但守了一夜,卻無動靜。
兇手既不露面,梁蕭無法可施,繼續上路,哪知行出不足二十里,又聽一聲慘叫,梁蕭飛步趕上,卻見一個樵子躺在山坡上呻吟,兩捆柴草、一把斧頭散落於地;梁蕭定睛細察,那樵子也是四肢脫臼。梁蕭給他接好手足,詢問原由。那樵子也道未見兇手,便已遭殃,梁蕭略一沉默,忽地皺眉起身,揚聲喝道:“藏頭縮腦,算是什麼好漢?不妨滾將出來,見個高下!”這兩句話以“鯨息功”道出,遠遠傳出,過得許久,才從山巒間傳來陣陣迴音。半晌不聞人答,其他三人盡都到了,花曉霜道:“蕭哥哥,怎麼回事?”
梁蕭嘆道:“若我知道,那便好了?”花曉霜不再多問,低頭給那樵子綁好手足,讓花生揹回家去,重又上路。走出不遠,便聽西北方慘叫迭起,似乎不止一人。經過先前兩回,衆人再不喫驚,上前一看,路上果然又躺着四個行商,手足脫臼,各自慘叫。花曉霜雖是菩薩性兒,也不由生起氣來:“無故折人手足,好生可惡,蕭哥哥,我們逮住兇手,非讓他認錯不可。”梁蕭冷笑不語,心道:“若是逮住他,非得折了他的手腳不可。”
此後,每走一二十里地,前方便有慘叫聲傳來,或是逃難返鄉的難民、或是走鄉竄鎮的貨郎;或是村野農夫、或是市井百姓;一個個斷手摺足,號呼痛哭。梁蕭一路走去,心情越發沉重,到得次日,忍不住道:“這事古怪得很,兇手十九衝我們來的。”花曉霜道:“他若與我們有過節,何不直截了當尋我們報復,卻把怨氣撒在旁人身上。”梁蕭道:“你尋思尋思,每每聽到叫聲,要麼在西北,要麼在東北,雖然忽東忽西,曲曲折折,終歸不離北方,一旦偏離,便有叫聲傳來!看來他是要引我向北。”花曉霜發愁道:“那如何是好?”梁蕭冷笑道:“他要我向北,我卻偏要向東,瞧他現身不現身?”花曉霜猶豫道:“但若這個惡人並無他意,只愛折人手足,怎生是好?我們向東去了,再有百姓折了手足,豈非無人救護!”梁蕭無言已答,微微皺眉。花曉霜又道:“他要我們去北方,我們就去北方好了,順了他的意,他想必就不會傷人。”梁蕭深感此法大違本性,不悅道:“這惡人鬼鬼祟祟,引我向北,其中必有陰謀。若只我一人,與他周旋卻也無妨,但你與咼兒若有閃失,如何是好?”花曉霜笑道:“我不怕,但若向東走,今生今世,我心裏都不會踏實。”二人對視無語,花生卻焦躁起來,嚷道:“梁蕭,太陽落山啦!錯過了宿頭,可沒飯喫。”梁蕭啐道:“用不着你教訓。”背起趙咼,大步向北。花曉霜見他答允,心頭一甜,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