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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尼呆了呆,忽地捧住趙咼臉兒,顫聲道:“你是咼兒?”趙咼泣不成聲,只是點頭。那女尼又道:“你……你還活着?”原來這女尼正是趙咼生母全太后,臨安投降之後,大宋皇族被押北還。忽必烈爲絕後患,命謝太后、全太后、宋帝趙穎剃度爲僧尼,隨同剃度的宮人數以百人。今值釋迦誕辰,帝師八思巴當衆講經,全太后等人奉命出聽,不料竟遇上這個幼子,她早先聽說趙咼在崖山一役,被陸秀夫揹負投海,傷心之極,此刻乍然相逢,不覺驚喜交進,將他一把摟住,眼淚一串串滴落下來。
趙咼逃出臨安之後,頭一遭遇上親人,哭了一回,又感歡喜,抹淚道:“媽媽,咼兒沒死,咼兒好想你……”舉目望去,瞧見謝太后與兄長趙穎,不由喜道,“奶奶、哥哥。”那二人望着他,如見蛇蠍,臉色煞白,齊退一步。謝太后厲聲喝道:“哪來的野孩兒?快走開。”趙穎伸手,要將全後與趙咼分開。全後急道:“他是咼兒……”謝太后怒道:“他不是咼兒,咼兒已經死了!”此時蒙古王公一片譁然。八思巴也轉過目光,看是發生何事。趙穎發急,猛地抓住趙咼,狠狠一掀,趙咼摔倒在地,大哭起來。全後欲要上前,卻被謝太后死命拉住。兩名守衛搶上前來,分別抓住趙咼手臂,宋廷衆人,無不失色,但卻無一人膽敢上前。忽見人影驟閃,花曉霜與花生左右奔到,四名守衛挺矛上前,花生雙手展開,撥在四杆長矛之上,衆守衛齊聲慘哼,左右跌出。花生撲到趙咼身前,兩名守衛欲要阻他,卻被他連環兩腳踢成滾地葫蘆。
花生拉起趙咼,咕噥道:“你就會調皮,梁蕭知道了,一定怪俺。”趙咼傷心之極,也不理他,只是大哭。花生瞅見十餘個元兵惡狠狠撲上來,忙將趙咼往曉霜懷裏一塞,奪過一杆長矛,格住衆人刀槍,神力所至,衆元軍虎口盡裂,刀槍叮叮噹噹掉了一地。
花曉霜抱起趙咼直奔人羣,突覺勁風颯颯,裹着熱浪滾滾而來,花曉霜揮掌一格,只覺耳鳴眼花,一顆心幾乎跳了出採。定睛望去,只見前方立着一個年老喇嘛,高大枯瘦,皺紋滿面,灰眉長鬥,壓着一雙凹目,目中冷電森森,投在曉霜臉上。花曉霜被他看得心頭髮緊,展開“風袖雲掌”,舉步向前。那喇嘛見她掌法精妙,微露訝意,袈裟卻無風而動,高高鼓起,花曉霜只覺熱風撲面,肌膚如遭火炙,頓即縱身躍起,揮掌拍向喇嘛肩頭。老喇嘛見她擋住自己一拂,不覺動容。卻不知花曉霜天生九陰之體,遇上純陰內力,勢必受害,但純陽功夫上身,卻如火星濺水,自然化去了。
老喇嘛讓過來掌,枯瘦五指如電抓出,扣住曉霜手腕,花曉霜只覺那爪子好似火鉗一般,情急間,使出九陰掌,一股陰力度了過去。老喇嘛長眉一軒。心道:“這漢人女娃的內勁好不古怪,若非老衲將‘大圓滿心髓’練到九成,幾乎被她傷了。”怒哼一聲,運功將“九陰毒”化去,同時掌中加勁,花曉霜喫疼,叫了起來。花生回頭望見,撇開一衆護衛,手中長矛抖出,向那老喇嘛手腕刺到,忽地眼前發花,出現一個胖大喇嘛,肥臉上嘻嘻直笑,信手將鐵矛捉在手裏,只一搓,精鋼矛杆便短了一截,細細鐵屑自他指間簌簌落下。花生一驚,用力疾送,但胖喇嘛雙手如風,笑嘻嘻已搓到他右手邊上。花生無奈撒手後躍。胖喇嘛嘻嘻一笑,將鐵矛一搓,搓出兩把鐵沙,撒在半空,嘰裏咕嚕說了句話,瘦喇嘛忽地揮掌,只聽呼得一聲怪啊,滿天鐵沙盡數熔化,化作數百點暗紅火星,向花生射到。
花生眼見不對,施展“一合身”相化拳爲掌,拍向火星,不料胖喇嘛後發先至,又拍一掌,那火星本已含有瘦喇嘛的“大圓滿心髓”內勁,又被胖喇嘛的陰柔掌力裹挾,無異瘦、胖喇嘛聯手一擊,威力倍增,一如勁矢利箭,嗤嗤嗤穿透“大金剛神力”,向花生射落。花生驚得魂飛魄散,倉惶後退,但那火星鋪天蓋地。哪裏躲避得開,正要束手待斃,忽覺一道大力從旁湧來,千百火星便似撞上無形壁障,紛紛下墜,陷入地毯之中,升起縷縷清煙。
花生掉頭望去,忽地喜上眉梢,叫道:“師父。”花曉霜聞聲望去,只見遠處站了個白眉白鬚的高大和尚,手持一根烏木棒。老和尚聽得叫喊,白眉一擰,還沒說話,花生一個虎撲,早已將他大腿抱住,咧嘴哭道:“師父,你上哪裏去了,不要俺了嗎?”九如怒道:“放手放手,成何體統?”花生道:“俺一放手,你又跑了。”九如眼珠一轉,道:“乖徒弟,你把手放開,爲師一言九鼎,這回包管不跑。”花生道:“你一言九鼎,待會兒又會抱九個鼎來哄俺?”九如不料數月不見,小和尚竟然精明瞭許多,驚怒交進,前踹後踢,想將他甩開,哪知花生死抱不放,渾似鑄在九如腿上。圍觀衆人見此情形,先是驚奇,繼而鬨笑。衆護衛正要上前擒拿,忽聽那胖喇嘛用蒙古話道:“不得妄動。”他身份貴重,護衛聞聲止步。
九如忽地伸手,拿住花生背心,花生渾身一熱,雙手頓時鬆開九如將他丟在旁邊,烏木棒一頓,哈哈笑道:“獅心、龍牙,吐蕃人說話,都是放屁嗎?”那枯瘦喇嘛正色道:“老衲從不放屁!”九如笑道:“妙極妙極,敢情你從不放屁,全都憋在肚裏。”衆人都笑起來。衆喇嘛面有怒容。胖喇嘛冷聲道:“九如和尚,你不要罵人。”九如笑道:“那好,咱們約好了什麼時候?”胖喇嘛冷笑道:“明天早上。”九如道:“說好明天,今天你們怎就來欺負和尚的徒弟?”胖喇嘛一怔,道:“他是你徒弟麼?”冷哼一聲,揮手道,“好,你們走,明天一塊兒來。”九如笑道:“爽快,女人小孩我也一併帶走啦。”瘦喇嘛道:“不成,她們身份古怪,不能走。”九如哈哈大笑,聲若洪鐘,烏木棒陡然伸出,刺向瘦喇嘛眉心,瘦喇嘛識得厲害,躬身疾退。九如棒子刺到半空,突然左折,掃向胖喇嘛。胖喇嘛抵擋不及,蹭蹭蹭倒退丈餘,瘦喇嘛見他轉攻同伴,心頭稍定,不防九如招式猶未使足,嗖的一聲,又反手刺來,瘦喇嘛心頭惱怒:“當我害怕麼?”運足神功,來捉九如棒頭。
便當此時。人羣之中,忽地躥起一人,形若大鳥,落到瘦喇嘛身後,揮掌擊他背心,瘦喇嘛心頭一凜,慌忙圈回掌勢抵擋來人,不想那人卻是虛招,手掌斜出,扣住他捉拿曉霜的手腕。瘦喇嘛只覺一股強勁絕倫的內勁順着腕脈直躥上來,失聲慘哼,手掌頓時鬆了,那人大袖一裹,便將花曉霜攬將過去。瘦喇嘛又驚又怒,正要發勁掙脫,忽覺心口微窒,已被九如一棒抵住。胖喇嘛被九如隔開,救援不及,眼睜睜瞧着兩人聯手製住瘦喇嘛,再見後來那人身穿青袍,帶着一個青面獠牙的修羅面具,不由厲聲喝道:“九如和尚,你埋伏幫手,暗算傷人嗎?”衆護衛呼啦一下圍上來,未及動手,卻聽八思巴悠悠道:“今日佛誕之日,不宜大動干戈,且讓他們去吧。”九如笑道:“大活佛說話,必然算數。”撤了木棒,那青袍客也將瘦喇嘛手腕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