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我相非相上 (第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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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他用最大的力氣喊着,但卻無法聽見自己的聲音。身處在無窮雜音的環境裏,早就連自己說的話都聽不見了。對於外人來說呢?是不是會看到一個瘋子無緣無故地在原地亂吼?碰上這種情形,只怕正常人都會更快地逃跑。
實在是害怕這人會一聲不吭地溜走,他那麻痹多時的頭腦飛快運轉起來。該說什麼才能吸引住那個人?該說什麼纔會引起那個聲音的注意,甚至讓對方主動來接近自己?
我碰到了奇怪的事!他極盡懇切和絕望地喊着,期望對方會因此而走近,與此同時心底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怨恨:你不是從來都沒遇到過怪事嗎?可明明就在距離你這麼近的地方,有人卻爲世上最怪異的事喫盡了苦頭!不是想見見怪事嗎?只要你敢過來,馬上就能見個夠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把心裏話也一併喊了出來,周圍的雜音陡然減弱了,從震耳欲聾的浪濤變成了微弱的細電流。由這種落差形成的極度寂靜感中,他甚至聽見血液在自己體內流淌,骨頭在關節處相互摩擦。難道是起效了嗎?因爲自己找到了那個人,所以纔有了變化?
然而,他的喊叫似乎並沒有起到計劃中的作用。那個聲音非但沒有靠近他,反而遠遠地,彷彿深井裏最後一點回聲般說:“那麼就晚上見……”
不假思索地,他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不能讓這個人跑丟了。他像失明多年的人那樣聽覺敏銳,循着任何一點脫離環境的動靜行動——這樣說並不確切,因爲真正的失明者絕不會在城區裏像他那樣不管不顧、竭盡全力地奔跑。倘若當時他還有分毫理智,就一定會奇怪自己怎麼能跑得像在曠野中那樣暢通無阻。他沒有撞到過行人或牆壁,甚至都沒有產生過高度變化的感覺,如同是奔跑在一個平整如鏡的巨大廣場上。
那個聲音沒有再說話了,但他依然能知道對方在哪兒。一旦他全心全意地想要去抓住線索,異於尋常的動靜就會分外突顯。已經不需要話語了。他能夠分辨出腳步聲——按某種既定旋律而踩踏的節奏,拖着細長空洞的迴響,還有巨輪旋轉時輻條發出的震顫,吹出的微風就拂在他久已無感的皮膚上——是什麼樣的交通工具能發出這樣陣仗?難不成是自行車嗎?
後來的日子裏,他還會時不時想到這個忘我追逐的時刻,想着他在那片無界的荒原裏所感受到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面對他的疑問,唯一能給予他答案的人通常只是默然,或者叫他不必去仔細回想。大約是出於某種善意的保護目的吧。因此他嘴上就不再問了,可他忍不住去回想和琢磨:那時他感受到的並不是活人的聲息,而是巨大得多,卻好像沒有什麼生氣的一個東西。
那難道不曾使他感到害怕嗎?至少在當時是一點也沒有的。他沒有時間去想,沒有時間去調動常識與理性。因爲無論他在追逐的是什麼,哪怕是毀滅與死亡,都好過被遺棄在這個瘋狂的牢籠裏。他要死死地抓住那個存在,攥得能多緊就多緊,就像孩童從魚缸裏撈出寵物金魚,爲了不使其掙扎逃脫而使勁捏緊,一直捏到金魚斷氣爲止。那個東西的死活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掌控在自己的掌心,即使殺了它也不能叫它脫走——他當時真的抱定了這樣的決心嗎?就這樣輕易地想着要殺死一個陌生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