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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蒼懷平時一向很少照鏡,這時卻撫撫雙鬢,向江水中照了一照。他今年四十有二,奔走風塵,精神雖還勇銳,面相看來卻已頗顯蒼老。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這些年慢慢離那些少年心性更是遠了、久了、陌生了。
耿蒼懷想着心下不由一嘆:少年子弟江湖老,如不回想,他自己都不再能記起年少時的容顏。
——之所以又想起這些,是因爲又到了蕪城。
耿蒼懷年輕時曾經客居蕪城。那時他還有一個戀人,名喚聘娘。可惜耿蒼懷行走江湖,蹤跡不定,聘娘父母便做主讓女兒嫁給了耿蒼懷一位昔日好友。當日聽到這個消息時,耿蒼懷真的痛徹心肺,痛得他此生不曾再娶。
——一生只愛一個人,這一點耿蒼懷做到了,但當日他以爲自己永遠不會重返蕪湖、永遠不會與好友聘娘夫婦見面,這簡單的想法卻錯了。人都是很難決絕的。他明知這種會面形同飲鴆,但還是忍不住一次一次飲了。雖然每一次見面都讓他比上一次傷得更深。
後來他才明白這是一種自虐式的快感——就是想看看那一個傷口最深能傷到有多深。
這滋味他嚐到了,但他並不恨這痛,因爲這痛讓他成熟。也終於明白:原來痛到深處是麻木。麻木後是傷口的癒合、結疤。疤愈結愈厚,讓你不再覺得痛。但有的夜晚,你渴望從風塵勞頓、世事擾攘中清醒,還是會忍不住又一次親手剝開那個疤痕,很疼的將從前的那些前塵舊愛想起,重新將之感受。
近十年前,好友去世了,聘娘成了一位孀婦。因爲要對她幫助,而且兩人的見面已不會再帶來第三人的多心或痛苦,兩人的會面稍多了起來。卻也不過是一年三四次。
聘娘是個好女人,在她的平淡下,這十年下來,耿蒼懷心中的疤也漸漸脫落了。時間真可以改變很多,有時他自捫心口,才驚覺心口甚至已平滑如初。只是在某些深切的夜,耿蒼懷纔會想起心口那幾乎不再被注意的彎月形的傷口,印證着曾有一點鋸齒形的愛割切在那裏。
順着城西的輔德巷一直走到深處便是聘孃的家了。那是一個普通小樓,門前有株大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