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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心。”
韓憑笑道:“好名字——不過我想,編這個故事的人一定也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肝纔對。”女孩似乎有些臉紅,但見韓憑絲毫沒有刻意奉承的意思,也就釋然了。
那個女孩叫慧兒,她和韓憑的戀情就從這樣一本《搜神記》開始了。
見過慧兒的人都說她有着一顆七竅玲瓏的心肝。
韓憑卻認爲也許還不止。慧兒的確是一個太聰明的女子,她反映奇快,過目不忘,但更關鍵的還是她驚人的想象力,可以說匪夷所思。然而慧兒並不想作一個才女。她喜歡把自己所有的才分與靈性都用到韓憑身上,照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彩筆朱顏,並以樂君子。”韓憑自行車上壞了一個小小的螺絲,她也能引經據典,下筆千言,作出一篇《病馬賦》來,輾轉委婉的諷刺戲笑,更常見的是經常費心盡力的設出一個個古靈精怪的玩笑,讓韓憑哭笑不得,只有狠狠的摟着她,讓她笑得喘不過氣來。韓憑經常無奈的道:“慧兒,我真想知道你這顆玲瓏心是怎麼長的。”慧兒笑着道:“傻瓜,我們的心都換過了,你的心纔是我的心。”每當這個時候,韓憑總是能感覺到世上的幸福都化爲實體,像五月的夜色一樣溫暖柔軟的包裹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上。
然而,上天把驚人的智慧賜給慧兒那顆玲瓏心的時候,也把超出常人的情感注入了那裏。她正是那種所謂哀亦過人,樂亦過人的女子。那顆七竅玲瓏的心就像一根纖弱、華麗的弦,繃緊在象牙塔的頂尖,感觸着比碌碌庸人們更深的幸福,也感受更深的痛苦,所以,每當他們發生一點小摩擦的時候,慧兒總會出乎意料的傷心——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把她的心揉碎。爲此,韓憑總是盡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無論誰對誰錯,都先向慧兒道歉。好在慧兒很快就能再高興起來,臉上帶着淚水,就蹦蹦跳跳的摟住他的脖子,然後悄悄的改正自己的缺點。
所以,慧兒還是一個可以打一百分的女友,韓憑也是真心希望能和她相愛到永遠的。直到那一次……也並不是爲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反正誰也不記得了。那天,韓憑的心情極度煩躁,儘管慧兒想盡了一切辦法,做出了和好的努力,可是韓憑一言不發。他知道慧兒的笑容在漸漸冰涼下去,但他破例沒有去安慰他。不出所料,慧兒的眼裏漸漸匯滿淚水,韓憑突然覺得她很煩,而且正是自己一次次相讓把她寵壞了,他決定今天要看看她究竟能怎樣。當慧兒終於在衆目睽睽之下歇斯底里的哭出來,韓憑也再忍不住,一甩手,向她吼出“滾開”兩個字,然後上了記程車,揚長而去。後視鏡裏,他看到了一副畢生難忘的畫面——清華西門外車來車往,卻彷彿空無一物,空得透出些蒼黃得顏色,塵土飛揚起來,慧兒的淡綠色衣裙像空中飛舞着的一羣蝴蝶,只有那一雙眼睛——驚訝,絕望,然後慢慢轉歸木然。
一個鐘頭裏,記程車飛快的在四環路上奔馳着,隨着景色漸漸陌生,怒氣也漸漸消退,韓憑後悔起來。慧兒最後的表情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彷彿看到慧兒一邊痛哭,一邊沿着昏黃的街道往前走——不知要走向何方,而她的衣服,在空氣中散如蝴蝶——他猛地叫道:“司機,掉頭回去!”他最後的記憶是司機後頸、脊柱僵硬成了一條詭異的線,然後耳邊猛地響起一聲尖銳的摩擦聲,韓憑只覺得全身碎裂般的一震,就失去了知覺。
韓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牀上,四周的藥味有些嗆鼻。他剋制住暈眩和恐懼的感覺,逐漸分辨出這是一所醫院。好在,是重病房而不是太平間。這是,一個護士走了進來,臉是小說裏護士所特有的嫩白色,然而卻很扁平,看上去多少有些古怪,韓憑轉過了頭。她冷冷的道:“先生,你醒了。我們找不到你身上的證件,沒法聯繫你的家人,請你趕快給他們打電話——你的手術費還是醫院墊付的。”
她的冷漠並沒有讓韓憑覺得不適,因爲比起某些醫院不見錢不肯收治危重病人的傳說來,自己的遭遇已經相當幸運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那個司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