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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裳兒的衣角髮絲都在風中飄舞。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她臉上的脂粉腮紅一點點都在簌簌而落,她唯一抗拒的方法就是——解衣。只見她輕輕地放鬆了頭髮,發上的釵環佩飾一樣樣跌落,然後,她輕輕脫衣,那一件古怪的雜錦壽衣已從她身上卸落,裏面,是一件輕軟羅裳——欲減羅衣!看她的身形,似一度度都想破風而去,可那三個老者口中之言,耳中之聽,目中之色,卻彷彿一張天羅地網一般,罩着她無法脫扼而去。她的眼珠已轉動得越來越快。小稚在心中喊道:不要——裳姐,不要。
可商裳兒分明已扛不住那天聽之力,她忽垂下一雙眼,眼中無睹無見,卻那麼悲涼而乞求地看着小稚。小稚嚇得縮回了左手,他把手緊緊藏在身後,那手中就是商裳兒剛纔交給他的釵子。釵鋒尖利,她是在要他以這尖鋒直刺入她盲眼深處裏。
小稚想一步步後退,可商裳兒的眼神讓他後退無路。他又想起商裳姐剛纔的話:“你一旦發現我眼珠疾動之時,就把這隻釵子刺進裳姐的眼睛,要刺得深,裳姐才能安然而去——否則,此祕一吐,裳姐以後無論天上地下,此生魂靈,將永遠愧疚,永不安生。”
——如果不刺,他能讓裳姐此後的靈魂陷入永不安寧的絕地?
他不能。但這一刺,叫他如何刺下?
商裳兒的眼裏分明有焦急,她的脣角已在管不住地抖動着,似乎,似乎就要說出那個她絕不能吐出於口的祕密了。這一場祕密吐出的結果是什麼,小稚忽然心頭一驚!他是見識過東密那不死不休的追殺的,是不是如商裳姐所言,從此,暗湍巖也會陷入跟他一樣永無寧日的催迫?他理解那種催迫,也就理解商裳姐爲何寧死也不想說出那個祕密。這是一種擔負一種承諾,可商裳兒似乎已要開口了。小稚大叫道:“裳姐,不要!”他伸手去掩商裳兒的口,可也覺出,他掩不住,遮不住。他抖抖的手拿着那隻釵子輕輕向商裳兒眼中靠近。他的手一直在抖,商裳兒的眼卻像在鼓勵着他。小稚閉上眼,狠下心,他明白裳姐,如果作爲一個人,一個想有所擔負的人,此生必須要擔上最親愛的人的血,那他情願由自己來擔負,他不要——不要商裳姐的靈魂沉入那永生永世的自責與悔恨。
手裏的釵尖一顫,他知道那釵尖已接觸到商裳兒的眼皮了。小稚忽然大叫一聲,他再也承負不住,只覺一股激流在泥丸宮湧起。他不要!他一把丟掉了那隻釵子,腦中忽如醍醐灌頂似的想起那個夢中人說的一句話:“如果,有一天,你到了再無所承負之日,記得,你左臂後的近肩頭處還有一把劍,我畫的劍。有一天,你可能什麼都已失去,但你還有‘離騷’,記得,我教給你的‘離騷’一劍!”
小稚忽然開始脫衣,五月的風中,他脫掉了那累贅之衣。他在風中露出了他那個細瘦的身子。然後扭頭,他要尋找他肩上是不是真有一把畫就的劍。心裏這麼想時,苦練多年的那夢中之人傳授的馭氣之術,似乎就在他泥丸宮中蓬勃欲起。記得那人曾在夢中對他嘆道:“想不到你進境這麼快,十二歲時,你十二歲時,可能就可以拔出那把劍了。此前一定不要輕用,否則難免身毀命殞!”他不知那人說的是什麼,又是不是真的,但此時,他是真的再也承負不起。他回顧肩頭,如一隻雛鳥欲側頸叼翎。陽光細細碎碎地照在他細瘦的身子上,開始他全無所見,然後,他似乎真在自己肩頭看到了一柄畫就的劍。小稚大喜,伸出右手,輕輕靠向肩頭,他要拔出它,他要拔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