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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家班之所以傾力而出,其實不是爲了顧忌裴紅欞,而是餘孟餘果老的大關刀與魯狂喑的千劫萬度,那兩個老人的垂老雄風幾已不可磨滅地印在了他們腦海裏。而且這裏是江西——東密滅寂王屬下也一向不肯輕入的江西。他們必須一擊得手。因爲這是裴琚治下,他們不能不擔心裴琚那看似溫和的人一旦出手的連綿反擊。所以這一次,他們調用了幾乎江贛一帶的全部勢力。只是他們只怕也沒想到,裴紅欞竟沒有和餘果老與魯狂喑在一起。
如果裴紅欞知道有這些人正在旁邊將她窺視,她的心裏會不會有恐懼?她在夜風中輕輕地掠了一掠鬢,人鬼殊途,夜天遙遞,當真是——不及夜臺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她一垂頭:到底是爲了什麼呢?愈錚,你我釵鈿之約,竟已如此輕棄?
溫老大親自出手,豈有空回之理?他雖眼見只裴紅欞一個女子隻身立在那裏,卻也不肯輕忽。只見他一揮手,溫老七的身影就已悄悄移至。溫老大輕輕在他耳邊囑咐了兩聲,只見溫老七身形一晃,就已退後。
瘟家班七班頭中,本就以他一向最身法靈動,行藏無跡。只見他輕輕後退,不過三數丈遠,微微一聳身,一避就已避在了一棵大槐樹的樹冠裏——那裏可以監視所有通往江邊的田疇小徑,溫老大的安排果然精細。然後溫老大相繼招手,樊快只見他招手間或伸二指,或伸六指,而那溫老二、溫老三、溫老四、溫老六就應招前來,然後各帶屬下,悄悄潛行,分向兩邊,已成包抄之勢。
溫老大沉吟了下,他還不放心——那女子在江中會不會還有後援?爲了顏面,他也不能讓她在自己手下再次借水脫身一次。只見他最後一擺手,“混江螭”溫老五走了過來,他低低吩咐了幾句,那溫老五就帶着幾個人已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水裏。他們是繞至遠處,悄然下水,當真魚鳥不驚,全無聲息。
溫老大又籌措了一會兒,四處檢點,直到滿意,自覺佈置停當後,臉色才微微轉溫。
今夜,原就是必殺之局——他要生殺了這裴紅欞,滅寂王屬下行事從不姑息。他還要帶回《肝膽錄》。想及那《肝膽錄》,他腦中不由轉了下念:肖愈錚那一介書生留下的這一卷《肝膽錄》到底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滅寂王得杜不禪之託後,就會傳下死令——務必在那事物轉手前拿到它?他緊緊地盯着裴紅欞的背影,都有些不敢相信:那一卷關聯至重的肝膽之錄,難道就真的在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手裏?他腦中正自轉念,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一雙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舉動。
可那盯着他的只有一人,所以究竟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倒還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