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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洛河從洛陽城橫穿而過,把洛陽城分爲了南北兩半,宮城和皇城基本上都留在了北岸,南岸則是老百姓的聚居之地——外郭城。坐在洛水南岸“銅坊”一帶向北眺望是件有趣的事,宮舍儼然,那些青樓朱舍,在南岸喫苦力討生活的老百姓看來,不啻爲神仙宮殿。
連接這南北兩城的是天津橋,取意於“天河津樑”的意思——洛陽城是九朝舊都,倒也當得起這四個字。我們所要講述的故事開始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洛陽城上空像是被扯了層燻黃的金沙罩住了似的,罩在了所有挑擔的、騎驢的、抬轎的、賣花的、吆喝的人身上。黃昏總有一種平和的氣氛,能給每個人的心裏都帶來一份安謐。
一個外鄉人正斜靠在天津橋東側的欄杆上,一雙瞳子盯着秋水中的天空與天空盡處的屋舍,他在這裏已站了半日了。這外鄉人是今天下午才進的城,進城後的他,愁容反重,坐在南岸銅坊眺望北岸望了差不多一下午,這時才又轉到天津橋上來乾站着。
——天津橋上無人識。
偌大洛陽,偌熱鬧個天津橋,是沒有什麼人認得他的。
這人長了張典型的關左子弟的面孔,二十一、二歲模樣,就算稱不上英俊,卻也十分的輪廓分明。他的身材高挑,眉毛壓得很低,眉下是一雙單眼皮的眼,臉上淡黃色的皮膚,膚色倒還勻細。他長了一隻很男子氣的鼻,只爲那隻鼻子,過往的仕女少婦就會把他多看上兩眼。那鼻子的挺直讓人想到他該是個很驕傲的人,雖然他的衣衫與神情都顯得有些落拓。
“當——當——當——”驚入衆人耳朵的是幾聲鑼響,天津橋上的嘈雜被那鑼聲的尖銳壓得低了些。幾聲鑼響後,天津橋上的行人商販依舊熙熙攘攘,只是自動向兩邊廂讓了讓。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每日黃昏時的一景:洛陽府尹巡城後要回衙了,要說洛陽尹在這城中可以說是個不大不小位置頗爲尷尬的官兒。說大不大,洛陽城作爲東都,滿朝金紫,官階比他大的多了去了;可說小也不小,怎麼說,這洛陽一城的人口戶薄、街衢市井、治安緝拿都是該他管的。現任的洛陽尹姓於名自望,據說曾是兩榜進士。但城中老百姓倒沒誰熟悉他,唯一讓人跟他產生親近感的是:滿城的文武,差不多隻有他一個的官衙是在外郭城的。
靠着橋欄杆的那個外鄉子弟這時回了下頭。他這是第一次進洛陽,所以對這城市中的一切頗爲好奇。只見那府尹坐了個四個人抬的轎,連護衛衙役加在一起也不過十多個人。走在隊末的一人雖一身衙役穿扮,但身上氣度卻與旁人不同。只見他身材明顯高大些,粗寬臉膛,一部紫髯,身上着了一件緋袍,這袍色配上那衙役的裝扮可就有些特別了——以當今朝廷之制,緋袍可是有品官員才能穿着的色澤,一般不許小吏平民穿戴的。那外鄉子弟就不由得一怔,只見那衙役腰下掛了一把很配他身材的厚背腰刀,那刀要是掛在別的什麼人身上只怕就顯得誇張了些,可在那衙役身上倒顯得頗有威武氣概。那外鄉人不由向他多看了幾眼——如果他不是初到洛陽城,這個人他定會認得,他其實並不算什麼普通衙役,而是洛陽城中鼎鼎有名的九城七品帶刀巡捕、“厚背刀”候健,那可是御口親封特撥的七品。
那候健走起路來腰馬頗紮實,那外鄉子弟點點頭,心裏也似暗讚了一聲。轎子這時正走過他身前,他似隱隱聽見轎中傳來幾聲微促的喘息,似乎轎中人呼吸頗爲艱難。那外鄉人皺了皺眉——那聲音頗低,滿橋的人除了他怕也沒誰能在這喧喧擾擾中聽得到了。那外鄉人一回頭,就看見那帶刀衙役在隊後不遠處不知何時站定了,正定定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