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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鍔心頭一怔一迷,只覺得陽光一瞬間都迷惑得人糊塗了,那分明像是方檸的字跡。爲什麼是‘夜深逢’而不是‘夜深縫’?又什麼叫——斑騅可系垂楊岸,猶自三更待好風?這語句爲何如此惻豔,是方檸在邀約自己嗎?洛河岸邊,董家樓下,三更時分,佇馬待風?
韓鍔怔怔地抬起眼,難道一切都沒有變?這些年的時間只是一夢?他心裏微微一陣沮喪,卻忽又有一點熱望,燙得心頭微微一疼。只覺得指尖捏着那紙箋的指頭觸處,都脂膩粉滑起來。
到了三更時分,洛陽城的喧囂也早已平定下來。可能猶有人家歌舞着未歇——這個城市是一向不管什麼天下變亂的,只要還能歌舞就要歌舞。空空的街上,有一點點燭煙的氣息,給這晚來風靜的清涼添加了一點重濁的人間之味,那是油脂的味道。韓鍔忽然什麼也不想想,不想去想那些去日、來日,因爲,他以前爲這些想得太多了,而身邊,只有今日。
今日的他,渴望一夢。可能他自己都未覺察,因爲那清醒的苦已深入骨髓,所以他才這一整天的流離悵惘,一整天的渾想忘卻過去未來的虛浮浮地高興着。他看那些真的、切實的生活底處的爭鬥與粗糲已實在看得厭了,痛了,他只渴望一夢。
哪怕那是假的,只要還有人甘願爲你做假,造就一夢,爲什麼不呢?
天上沒月,街很黑,密實實地有如帷幕。一點點殘存於洛河兩岸的燈火眨着眨着,似乎並不是想照亮什麼,而是在迷幻着你,遮蔽着什麼。街頭拐角處,聲音久絕,這時忽隱隱傳出一串鈴聲。那鈴聲叮叮噹噹的,細細碎碎的敲打在青石路上,象先在馬兒蹄下、車兒輪下鋪上一層聲響,好讓那馬蹄聲,車輪聲反隱而不見,虛幻如夢。
韓鍔一抬眼,只見一頂碧紗圓頂的七香車正在不遠處一閃而逝。他跨上馬兒,輕輕策了下,斑騅就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黑漆漆的外廓城,歪曲扭八的巷道,一轉一轉,四周都是黑壓壓的檐舍,裏面裝載着人間百姓的悲歡糾纏。韓鍔突發奇想,如果自己未修技擊,未求己道,是否也會這麼平平實實地活着,平平實實地煩惱與快樂?
那車兒奔得雖輕快,如何快得過斑騅的腳力。但韓鍔並不追上,只控着那馬兒跟在車後十餘丈處。他也不知自己在幹什麼,要跟到哪裏去,更不知真的面見了又會何思何想。但他現在什麼都不想想,腦子與心都累了倦了,不堪運使,只想纏綿綿地就這麼跟着,因爲這“跟”中,也自有一種搖心蕩肺的款款溫柔。
那車兒轉過碑林坊,繞過何池,卻駛向了城東。